□若澜

暮春的一个周六，亲戚东叔来电话，邀我们过去摘枇杷。我们起了个早，一行人欣然前往。

远远望去，东叔屋侧的两棵枇杷树挂满了沉甸甸、黄澄澄的果实，像一盏盏橘色的小灯笼，十分惹人喜爱。记得上次来，一个个青枇杷像害羞的小姑娘，隐约藏在枝叶间。这回，毛茸茸的青衣脱下了，换上了橙黄色的外套，且个个精神抖擞，丰满健壮。

我们一下子摘了一篮，两个侄孙像跟屁虫，在树下转悠，他们在等着“喜从天而降”呢。偶尔在树下捡了一个，便欢呼雀跃，如获至宝，小家伙跟他妈妈小时候不一样，当年，他妈妈非得要大人把她抱起来亲手摘，偶尔把她托举在空中，她一点也没有恐惧之心，反而咯咯地笑。

东叔留我们吃完午饭再走，但家里嫂子早就准备了午餐，喝完茶，我们便打道回府。

母亲早就在家门口盼归，大伙一回来，屋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说：“刚下树的枇杷新鲜，好好吃个够。”洗了一盘，大家围坐在客厅吃。枇杷的皮很薄，指甲随便一划，果肉便缓缓呈现在眼前。我一下子吃了几个，急得母亲连说：“小心，小心，别把果核吞下去了。”我噗嗤一笑， 都老大不小了，母亲的话吓唬不了我。不过，倒是想起小时候惊魂不定的时光来，那时只要是吃枇杷、龙眼、荔枝这些有核的水果，大人总少不了这句话：果核别吞进肚子了，小心头顶长出树……于是，每每进食，总是小心翼翼，细嚼慢咽，真怕头上长出树，那多难看。提起幼稚的童年，在座的都笑了。

母亲剥好果皮，像小时候一样塞进我嘴里，倏然，一种甜涌上心头，是枇杷的甜，甜到了心；当然，也是妙不可言的幸福感，暖到了心。小孩子们发现了，集体跑了过来，个个嚷着也要吃枇杷，我和母亲只好叫他们排队分果果，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吃完了，小家伙们继续“大闹天宫”，他们把一张张小板凳搬出来，拼成“火车”，还争着当“火车司机”呢。母亲看看这边的吃货，看看那边的 “熊孩子”，露出幸福的笑颜。平日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周末才回来聚聚，此刻，儿孙绕膝腾欢自是母亲最期盼的时光。

女儿外出回来，看到桌子上的枇杷，“哇”的一声 ，然后挨着我坐下，伸手就去抓。我按住她的手，让她先来做个游戏：猜猜我手中的枇杷是酸还是甜？她瞧了瞧那只金黄的枇杷，胸有成竹地说：“保证甜！”待将这颗枇杷送入嘴后，才知道上当了，看着被果酸刺激得流下眼泪的她，大伙笑得合不拢嘴。随后，她不罢休，自己从盘里挑选一个三分黄七分青的，吃完后，却洋洋得意说比蜜还甜。于是，一场关于如何识别水果的话题展开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从海南的菠萝到河北的雪梨，从烟台的樱桃到北京的海棠果……侄女说：“她有个爱吃水果的同事，能通过皮装、肉汁判断水果的产地以及当地的季节、土质、气候。”母亲也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我们要有“表里不一”的思想意识，正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言，平时，不要光被果实的外表迷惑了，就刚才那个橙黄的枇杷，满以为会甜，吃完才知道骗人；而那个三分黄七分青的，想着肯定酸，结果却很甜。

午餐时间到了，被我们称为后勤部长的嫂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春宴”，蒸韭菜饺、野蒜炒肉、糟姜炒蕨、桑叶煮三及第、艾叶焖狗肉、艾叶炒鸡蛋、炸艾丸……春香在锅碗盆里咕咚、咕咚，真服了“后勤部长”用心，仅是艾叶就做了三味，一家子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这味，是春的馈赠，是家的味道！侄女说：“今天收获大，我们去乡下摘了枇杷，游览了春光，把春天装进了眼里，回来又把春天装进胃里了。”

嫂子说：“你们都只顾吃枇杷了，忘了袋子里还有春笋，东叔送了枇杷，还送了一袋春笋呢。明天继续以春笋为主题吧，我来做咸菜焖笋、笋丝炒面条、春笋骨头汤……”突然，餐桌上异口同声：“还有蒸笋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