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巧玲
客家人把猜谜叫作“团靓”。今年1月,我在《梅州日报》读到丘玲美的《记忆中的“团靓”》,深有同感。在那个没有幼儿园,没有收音机电视机的年代,孩子们常常跟着长辈去田头地尾,猜谜活动就掺在日常生活中,大人随时随地有感而发,小孩子则在“触景生情”中顿悟。
记得我五六岁时,有次跟祖母上山放牛,时值当梨(山稔子)成熟,祖孙俩在摘当梨子时,祖母忽然说:“我做个靓(谜)畀你团(给你猜):一个鬴锣(生铁煲)五只耳,放条番薯搭野(一把)米。说的是什么?”我答不上来,祖母就让我看看手上的当梨子像不像鬴锣。我这才认真观察:当梨子不但像鬴锣,而且还有“盖”,周边是有五只耳(瓣)。再掰开当梨看,中间确有一条番薯(果心)、周围有很多米(籽)。从此我不但记住了这条“靓”,还记住了当梨子的结构。
一次去小伙伴家里,看见她祖父用竹烟筒抽烟(将一条约2尺长、连头的小竹子中间的节打通,竹头上挖个洞塞上烟丝),老爷爷悠闲地吐着烟圈,笑眯眯地问我:阿玲妹,你知道“靓靓靓,火烧脚头(锄头)柄”是什么吗?这回我立马就猜中了。
在秋风送爽的夜晚,一大群孩子正在大门口周边玩捉迷藏,忽然看见老叔公拿出一个大柚子,便一窝蜂地围上去。老叔公一边开柚子一边问“半山树上吊蒲瓜,蒲瓜肚里包棉花,棉花肚里包梳子,梳子肚里包豆芽”是什么?孩子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是柚子!
客家谜语源于生活,形象生动,通过“团靓”可以让小朋友更加注意观察事物。有一次我跟着母亲走过一块芝麻地,当母亲问:“一条竹,四四方,打花向啊落(下),打籽向啊上”是什么时,我自然而然就会向周围寻求答案。大家都知道芝麻开花节节高,当花开到后面时,下段已结籽了,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确实是花向下、籽向上的,再摸一摸它像小竹子一样直直的梗,才惊喜地发现:原来梗是方的呀!
上面说的都是比较粗浅的谜语,适合较小的孩子。有些谜语难度较大,要具有一定分析能力的大孩子才能猜对。客家人的砻是周边竹篾作围、中间用黄泥做成的,砻谷(去谷壳)时谷子在砻盘上挤挤挨挨地滑向中间的孔。谜语创作者把砻盘看作是一座围城,谷子是城里的千军万马,那砻谷的声音本来较像雷声的,但为了呈现出一个“出征”的场面,就当它是炮声,于是便有了“黄泥城,竹丝城,大炮一响兵就行”的谜语,多形象呀!
孩子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各自都把烂熟于心的谜语带到学校,在课外活动时,有时会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来个猜谜活动,可以大家一起猜或指定某人猜。你出“半山岃上一口塘,么(无)陂么圳水洋洋。一条白蛇来拦路,一朵红花旱了塘”(煤油灯);我出“名义上两公婆,从来唔曾(没有)共凳坐。老公嫌老婆喙(嘴)阔皮又皱,老婆嫌老公背驼须又多。”如果猜不出,就会提示:生活在水里的两种小动物呀,可以做菜的。大家在一番抓耳挠腮后,如果有谁说:我知道啦,是虾公蛤嫲(蟆)!便会获得一片赞声。
客家谜语除了猜动植物用物等,也有不少字谜。同学间猜字谜在提示时,有人还常常会乘机调侃一下,如:“一点一横长,一撇下西阳,西阳有饼卖,两分钱一块。”如果人家猜错了,就会说:“你没病吧?再想想。”其实已露了谜底“病”字。又如:“东西南北路拖拖(迢迢),八仙过海背大刀,一子一女共下嬲,竹头生来比天高。”猜四个字。如果对方猜不出来,出谜者就会故意哈哈大笑说:“十分好笑。”对方不解地问:“猜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好笑好笑,十分好笑!”其实谜底就是“十分好笑”。
客家谜语除了形象生动,也比较押韵,念起来朗朗上口,故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些谜语,我让女儿猜过,也给外孙猜过。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孩子们已经拥有了自己喜欢的各类书籍,加上科技的发展,电子产品的普及,可以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孩子已经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对“团靓”津津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