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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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梅花
2023年4月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清明哀思寄“泰山”

□陈影成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三十余年来,但凡在大埔和梅城居住,这一天,我必随老伴前往百侯侯北拜祭岳父,无一次落下。

岳父自幼师学裁缝,学成后便离家外出闯荡,所到之处,其制作之衣衫做工精细,合身得体,胖瘦皆宜,颇受赞许。新中国成立前,先到厦门谋生,后至香港打拼。新中国成立后,回乡分田地,又再赴厦门重操旧业。20世纪60年代初,因曾在香港从业,涉嫌“敌特”,被抓去当地盐场“劳动教养”。一年后,查无实据,被遣返回乡。此后二十余年,一直在百侯侯北新街开店,继续他的“妙手裁云锦,精心剪春光”之裁缝业,直至病故。

岳父生有五个女儿,在他眼里,个个都是掌上明珠。我老伴因是长女,出生后被视为“千金小姐”,极为宠爱,见不得她哭鼻子,一哭就塞给她一粒糖果吃。她自幼随父在香港、厦门生活,长大后,在港、厦读小学上中学。20世纪60年代中,经人撮合与我相识相恋。我家在三河,田少人多,土地贫瘠,家境贫寒。在挑婿要“头侨二港三军官”的年代,岳父却是“富不高攀,穷不嫌弃”的厚道人,只希望女儿有一个能托付终身、一辈子能相濡以沫、一生能牵手相伴的,就满意。那时,我在虎山中学教书,常去看望他老人家,经过多次接触,得到认可,终与他女儿喜结连理,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我婚后几年,只要遇到往来三河的乡人亲友,岳父必定打听女儿从“香(港)厦(门)”到“乡下”,会不会辛苦劳累,是胖是瘦,或是婆媳关系如何,小两口感情怎样,总有操不完的心。当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后,他喜出望外,坐着单车,沿着崎岖的山路,渡过三条江河,行走50多华里,从百侯赶到三河看望。一到我家,便急切地抱着小外孙,眉开眼笑,乐不可支,然后是悠然自得地在四处走动,大有“佳气充闾”之炫。左邻右舍兄弟叔侄见此无不称道他那“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的疼爱。那年月,一家六口靠我的工资度日,常常捉襟见肘,老伴便先后把老大老二寄养在岳父家,岳父总是悉心照料细心呵护,生怕有什么闪失。一次,老大在附近森工站木料场玩耍,不慎被一根木头撞昏了头。岳父听说后,立马惶恐地跑了前去,把他抱回家,又是揉搓又是热敷,确定无碍后才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此后,总要老大或老二陪在身边,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在百侯镇,岳父是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因为他为人厚道本分,待人谦恭热情,加上其娴熟精巧的车衣技术,逢年过节,诚邀其到家中裁衣者,均须排号候待。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乡人能请来名师制衣,实为一桩可遇难求的好事,一大早,便派人到他家里将裁缝工具扛到自己家中。师傅来后,又是好言好语取悦,又是好茶好烟招待。中午,还有酒肉侍候。岳父饭量小,肉也不多吃,酒倒是不嫌香浓寡淡,能有几杯小酌再配些下酒菜便可,绝无豪饮之好,更无馐馔之求。收工后,富裕人家多了些工钱,他必惴惴不安,生出不少往来相让之情状;若遇拮据者,少了些款项也不予计较,彼此客气几句便相安无事。所以,乡人都很敬重他。

这就是我的岳父!对于血脉相连的女儿外孙,他有着深沉的疼爱;对于女儿委身于一个贫寒困顿的家庭,他有着足够的包容;对于“半分婿郎半分子”而又没有来得及“菽水承欢”的我,他也有着难得的宽厚;对于熟友邻里,他更有着待人友善的赤诚。

我早年失去父爱,在我眼里,岳父不是父亲犹如父亲,老实本分,仁慈善良。这也是年年清明节,我必定与老伴前往侯北虔诚跪拜,而在拜祭中,我是唯一的女婿角色的缘由。

愿岳父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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