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实

个性化的地域表达是迟子建城市书写小说中最大的文学特征，她总是能用极为细腻的笔触刻画出城市的广阔，因此，她的每一部作品近乎都彰显了哈尔滨的爱与情怀。作为叙述底层人群面对苦难命运而不断挣扎的长篇小说，《烟火漫卷》在继承迟子建城市书写小说鲜明地域色彩的基础上，增添了富有文本意义的“烟火”意象，并融入了对平凡人和平凡事的人文关怀，以此让小说人物、情节叙事和地理空间连接得更加紧凑。

就作品风格来讲，《烟火漫卷》既有男性的坚韧和执着，也有女性的柔情和忧伤。迟子建把对哈尔滨的城市印象、地域情结和情感依存用眼泪浸泡在这部长篇小说，在叙述城市琐碎的人间烟火同时，更充盈着迟子建对城市百相的现实关怀，饱含着对这座城市的温情、追随和热爱。

在写到《烟火漫卷》的苦难部分时，迟子建不仅没有去避讳每一个生命的出生和离去，反而还选择了最直白的语言描述死亡和苦痛，把哈尔滨平平无常的外表下所藏匿的善良真诚和人生苦痛无限地扩大，将始终同社会进行斗争，不断倒下又站起来的一批又一批的小人物刻画得尤其真实。迟子建没有觉得在小说创作中是要隐藏的一部分，恰恰相反，她认为苦难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文学中，本质上都是一种人生的必然经历和情感体验，这也是平凡人在生存和际遇中永远都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既然要书写城市中的人间烟火，那就要把苦难、文学和人物之间的联系完整地建构起来，要用心去感受芸芸众生所遭受的苦难背后的温情，用人与人之间的感知去体验城市烟火最深处悲和喜的交加，这是一份中国女作家的温情，也是底层人民面对不公时所喷薄出的抗争力量。

《烟火漫卷》题为“烟火”，那“烟火”究竟是什么呢？是燃放在天空的烟花？还是哈尔滨这座城市中热气腾腾的烟火气？在我看来，所谓的“烟火”看似在书中有很多的体现，但归根结底，迟子建想要为我们带来的烟火就是哈尔滨的城市烟火气。无论是哈达蔬菜批发市场的喧嚣，还是让老郭头痛哭流涕的虾仁菠菜汤和葱油饼，这些人间烟火都是底层人群在面对生活压力下最好的温情和慰藉，处处都洋溢着哈尔滨城市内在的烟火气息。形形色色的底层人群的命运毫无疑问是绝对悲惨的，但这些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却能在面对命运不公的时候，没有听天由命选择放弃，而是笃定坚实地同命运进行抗争。这就是“烟火”的象征，借助迟子建的神来之笔，和苦难一起交织在《烟火漫卷》和哈尔滨这座城市的始终。

《烟火漫卷》所传达的感情就是迟子建对这座城市的真实感情。在如斯的创作岁月里，迟子建始终坚持用温暖宽厚的情感书写哈尔滨底层人群的生活状态和烟火市井气息，用饱含家园水土的诗性语言抒发出哈尔滨人的平凡之歌，用温情的烟火点亮哈尔滨人的生命底色，将想法和文字汇集成书，作为礼物献给家乡，献给哈尔滨。

在近几十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当中，以思念家乡和城市小说等体裁作为书写的作品并不在少数，但是能让读者耳目一新、格外醒目的作品却是少之又少，《烟火漫卷》无疑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我很期待迟子建的未来创作，或许她的下一部作品不会再像《烟火漫卷》一样,以哈尔滨作为背景城市进行书写，但却也一定不会脱离哈尔滨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既是迟子建魂牵梦萦的家乡，也是她心头上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