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丹

酒香夹着腊味香，张灯结彩的时节，我又想起了和小伙伴们围坐一起做“煎粄”的美好时光。

岁月悠扬绵长，弯弯的花头屋、亲切的嫂子、调皮捣蛋的童年伙伴、金黄酥嫩的煎粄……宛如昨日，从未曾在记忆里走远变淡。

“阿清、丹妹、瑜妹、阿梅、阿三古……开工啦！”年轻的秋华嫂子站在花头巷口扯着嗓门大声吆喝着。“好嘞!来了……”脆生生的童声齐刷刷地从花头屋木门里飘出来。笨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响后，呼啦啦地从里探出一群黑黑的小脑袋。为首的阿三古豪放地一甩手“走！”我们便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去做“童工”了。

“蹭蹭蹭”，我们如旋风般冲到了秋华嫂子花头屋的厨房前。只见大大小小干净的簸箕靠着墙堆叠着。好家伙，嫂子又跟去年一样要做20簸箕煎粄吗？我心里默算着，羡慕着。我们新铺塘屋岭人热情好客、爽朗大方，年年都做好多煎粄送亲朋，特别是外嫁女儿。嫂子满面春风招呼我们，大家伙快速抢占自己心仪的竹椅。淡蓝的天幕下，冬日暖阳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嫂子正蹲在浅口陶瓷矮缸前，在白白的糯米粉上慢慢加入黄糖熬制成的糖水，糖水渗入糯米粉时，嫂子叫我用一双筷子慢慢搅动，待她认为差不多了，便把糯米粉揉搓在一起。嫂子是劳动好手，不一会，她便把原本松散的糯米粉揉成糯米团。于是我们七手八脚把糯米团搓成长条状，然后随心所欲做成长长或圆圆的煎粄。小孩子好胜心强，就连做煎粄也要展开竞赛。大家伙吵吵闹闹的，但是手里却一刻不停地搓着糯米团。瓦楞上几只鸟雀好奇地望着我们，听着一屋的笑声，它们也偶尔叽啾两声助兴。

秋华嫂子的煎粄可真难做完!太阳当空照时，战斗还没有吹响胜利的号角。觉得热了，就脱下衣服盖在头上，当帽子用，只露出红红的小脸蛋。搓呀搓，我们把欢笑、幸福、团圆、年味都搓进了煎粄里头。午饭时分，大人们大声呼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悠长的声音在月牙样的花头屋回荡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响亮地应着“来了！”可是等了半天还不见孩子回家，大人们一个个气势汹汹来揪耳朵啦。有趣的是，大人们来到后，都赶忙洗手加入做煎粄的队伍中。

“阿三古，你这是煎粄还是拳头？”英嫂的一句话引得大家朝阿三古手里看去，只见他两手不停地搓着一个拳头般大的糯米团，比平常的煎粄要大三倍。看着丑不拉几的煎粄，大伙忍不住一阵爆笑。狂放的笑声直上云霄，也成功把九十高龄的叔婆太吸引过来搓煎粄了。这就是我深深热爱的可爱可敬的乡亲们！

秋华嫂子在花头屋天井处放上坚固的小黄陶土炉，在炉上稳稳地架起了一口大锅。她灵巧地把自家产的香喷喷的花生油倒入锅里，红红的柴火在炉膛里燃起来了，待油温五六成热时，她便把粄团熟练地分布在锅里。白色的油泡泡在锅里响着，煎粄泛出点点金黄时，嫂子便手脚麻利地用长筷子给粄翻面，同时继续用小火炸制，才不会把粄给煎焦。香喷喷的味儿钻进鼻孔，馋虫也勾出来了，大家伙紧紧盯着在油锅里跳舞的煎粄。起锅后，所有人顾不得烫，抓起来便吃。外酥里嫩，香香甜甜，软糯糯的口感至今让我回味无穷。这在当年，绝对是超级美味，尤其是那种揉了芝麻的煎粄。秋华嫂耐心地炸着煎粄，一锅又一锅。我们慢慢享受着，吃多少都可以。“缺牙耙”阿二古是吃得最多最难看。

现在“煎粄”已不再是逢年过节不可或缺的年货了。小吃店、特产店里每天都有卖各种煎粄：艾粄、黄瓜粄、姜粄、菜粄，花些小钱就可以买各式各样不同口味的。虽然如此，煎粄记载了一种人间特有的烟火气息，一段难以忘怀的历史岁月。即使在物质丰富的今天，它也自带着乡情和甜蜜，成为客家人冬日里的温暖和香气氤氲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