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静雯

老吕家里窗台种着一盆九里香。正值花开，香味悠然，屋子里的空气被淡雅的花香笼罩着，沁人心脾。

不过，老吕遇上了烦心事。今天晚上，儿子吕皓在建设大道给执勤的交警拦下，等吕皓醒来，发现自己竟在警局。

深夜酒驾，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对吕皓进行拘留。交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敢如此挑战法律的底线，交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提醒他，现在请你告知家长。

吕皓抬起头一脸冷漠地对交警说，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我要回家。经过查实，交警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政法部门吕书记家的公子。这可怎么办，得罪不起，交警很为难，立刻向交警大队何队长汇报了情况。

何队长心里一震，真是太巧了，他与吕书记曾经是同学，我无论如何都会看在同学的份上给他“网开一面”。只是，吕书记的为人处世风格，何队长有所耳闻。政法部门，手中有一定的权力，平时托吕书记办事的人很多，有要请他下馆子的，也有登门拜访送礼的，权力是把剑，吕书记总是一一拒绝，但这毕竟是他亲儿子！何队长找到吕书记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老吕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先是欣喜，一听他儿子的这个消息，又气得满脸通红。没想到吕皓会犯这样的错误，平日的教育听哪儿去了。老吕一边生气，一边心疼儿子，想趁机会给他深刻教训，又希望儿子回家，矛盾极了。

何队长，这事确实是吕皓不对，行动上违法违纪，意识上存在严重的错误认知，不仅害了自己，还可能伤及他人，是我管教不到位。老吕忍着火气道了歉。

吕皓这种做法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往大了去，后悔都晚了，社会上仍然有不少人用自己数年的生命或者余生来弥补不该犯下的错误，留给家人无尽的泪水和痛苦。何队长在职业生涯中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那些违法违纪公民眼里的悔恨，深深刻在何队长的脑海里。他使劲摇头，仿佛想把这些悲剧的记忆从大脑里摇落下来。

烟从老吕鼻孔里喷出来，指甲边缘上已落了一坨烟灰，他长叹一口气，心里憋得很。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母亲去得早，这些年来，我一心希望他本分，是我疏忽了。老吕感到对不住吕皓的母亲，仿佛犯错的是他自己。

何队长沉默了一会。我想，吕皓一定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晚我让他回家，吕书记放心吧。

假如让他回家，有可能涉及你我工作作风问题，可是我又不忍心让那小子受挫折，我已经对不住他母亲，如果让他关上几天，我又觉得自责，何队长，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自己的决定。显然，这件事深深灼疼了老吕的心。

关了电话后，老吕的表情很痛苦，他深呼吸，又闻到舒展、大方、神秘的花香。他转头看见那盆盛放的九里香，月光映照之下，素白玲珑的小花朵倒是有几分仙气。这盆九里香，是过去老吕和妻子共同栽下的，曾经像对待他们的孩子一样精心护理着。在生长过程中，九里香一些部分发育不好，导致叶片变黄，眼看就要枯萎，后来两人买来肥料，把稀释液喷在植株的叶面上，好让营养液输往植株全身。

他回忆着，不禁蹲下身子轻拂九里香坚实粗壮的枝干，植物也会有残花败枝，需要施肥、修剪，才能在阳光下楚楚动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老吕听见开门声，只见吕皓低着头走进屋，说了一句，爸，我知道错了。

你怎么回来了？老吕惊讶地看着他。

吕皓支支吾吾，是何队长让我回来的，我，我再也不会给您丢人了。

老吕咳得喘不过气，吕皓不知所措，只好上前扶他。吕皓看到父亲的脸颊上爬满岁月的痕迹，往日结实强壮的膀子显得佝偻起来，但透着松散的肉体能摸到一副硬骨头。

爸，我知道，何队长是看在您面子上让我回来的，能依靠您是我的福气。吕皓没再说啥。

老吕听得出来，儿子这番话中带有夸耀的意思。他缓了缓，沉重地说，我曾经向你妈妈保证，要做你坚强的后盾，替她呵护你成长，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你受委屈。可是，儿子，作为国家干部，我不能藐视法律法规的存在，作为父亲，我却很自责，我相信你妈妈她能理解我。男儿做事讲担当，你敢不敢为自己犯的错误担责？请你原谅爸爸，这一次，爸送你回去……

今夜，天空越来越多星星聚集起来，环绕着皎洁明亮的月亮，九里香把光芒披在身上，它的枝干如主人一般勇敢正直，正努力挺拔着身躯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