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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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读书
2022年1月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留住乡愁,守望美好
□杜昆

阅读青年作家李晓达散文集《甲子,甲子》,与其说是分享一个潮汕青年独特的成长记忆,不如说是分享一种产生于社会剧变之际的乡愁。这种乡愁乍看是对故乡的思念,包含对故乡的人情、风俗、事物等的追忆;再品觉得书中洋溢的是文化乡愁,即对地方历史文化的眷恋,更是对温馨、纯真的美好家园的皈依。作者李晓达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公安干警,文集中不论是谈猫论狗说昆虫,还是写人记事叙旧情,文风看似平和冲淡,偏偏随处可见对故乡的柔情和深情。有句流传很远的老话,“天上雷公,地上海陆丰”,是形容海陆丰地区的民风刚烈彪悍;读完《甲子,甲子》,方知海陆丰人亦有旖旎柔美之性情。可以说,在频频回望中,李晓达的这本散文集活画了当代青年对故乡的怀念,把乡愁写得雅俗共赏,惹人惆怅而甜蜜。因而,基于这种阅读效应,我认为其故乡叙事的确实现了作者所说的写作初衷:“留住记忆、留住乡愁。”

文集中的乡愁肌理以“我”的记忆为中心展开,关于“甲子镇”的故事各篇独立,又能连缀成气韵生动的海港小镇往事。开篇《上学记》颇得《从文自传》的风韵,写一个懵懂的乡野少年在上学路上东看西看,对学校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心,字里行间皆是天真和童趣。比如小摊小贩如何制作喷香的食品,药铺、邮局、铁铺、屠户、寺庙如何运转,这些街头巷尾的人事细节都被叙述得丰富而鲜活。这条“寻宝一样的上学之路”不仅记录着作者的童年趣事,而且印记着作者的自我认同和文学路径。从这里出发,一个敏感细腻的少年观察世界,也认识反思自己,逐渐蜕变和成长。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上学记》确立了李晓达“甲子少年”的写作身份认同,是这部散文集所有故事的“序曲”,在其文学道路上具有坐标的意义。

与《上学记》的童趣四溢不同,《坟》《清明时节》《叩问舅父》等几篇较为伤感,这是真切的故乡情感体验,让人印象深刻。坟墓提醒活着的人,多少阳世的繁华,最后都归于冷清。但就是那荒山野岭的土堆,时常成为游子挥之不去的乡愁。如同余光中的诗所言: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坟墓上的野草或嫩绿,或枯黄,也意味着人事有代谢,这种乡愁滋味是最为惆怅和无可奈何的,古往今来又沉淀为多少关于人世短暂的喟叹。特别是怀念亡人的《叩问舅父》,作者通过几个生活细节回忆了相当优秀却英年早逝的舅父,语调尽量平淡,却难掩惋惜和伤痕。作者在此篇中用了很多问号,实在是因为舅父早逝给亲人们带来了无尽的伤痛,也引发了作者对命运莫测和人生意义的寻思。

不难发现,一旦以观赏者的视角来打量甲子镇,作者就显得比较冷静,但作品就喧闹起来了。比如,《葬礼》中的丧礼被描述得精细而客观,场面非常隆重。潮汕地区的丧礼,竟然与汉代大同小异,竟然被一个当代青年呈现得如此富有民俗学的意义。作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葬礼的排场和哀荣,彰显了华夏民族对于生命的理解,对于生活的热爱。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生活的抒情诗,汪曾祺曾用三言两语便概括了风俗民情的审美蕴含。李晓达是不是也从甲子镇人们熟悉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了人情世事的诗学意味?赋予日常生活以诗意,这正是汪曾祺创作的一大特色。李晓达对汪曾祺应该是熟悉的,他在《疫期忆事》的结尾借用汪老的话:慢点走,品品茶、喝喝酒、听听曲、写写字,人生少忧虑,生活才好玩。像这样的生活态度或者说处世哲学,自然不会错过书写各种人间佳肴。在《围炉》《夏日瓜果与纳凉》《食不厌精》《糖糕饼》等篇章中,李晓达尽情回忆了舌尖上的各样美食,言谈中涌动着对俗世的热爱,对现实生活欢乐的珍惜。这些与他率性谈论猫狗昆虫的文风是一致的,在对风俗民情图画的描摹中,在对各种美食和小生灵的凝视中,作者展现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守望,对生命本身的尊重。

这样的文风是在向文学前辈汪曾祺致敬?实际上,探寻《甲子,甲子》的文学渊源,还得回到以意逆志、知人论世的老路上来。从作者的姐姐给文集作跋的文章可知,李晓达出生于书香世家,生活环境安稳,性格呆萌好玩,兴趣特别广泛,在外求学工作多年。这些创作背景明显影响着文集的审美取向,让其接近沉浸于风俗民情之美、现实生活之乐的汪曾祺的文学世界。无须讳言,李晓达对童年、故乡的回忆是有选择性的,甚至带着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甲子镇曾经被边缘化、妖魔化,而李晓达立意要还原出一个真实的、淳朴的甲子,如果他对故乡有所美化,也是情之所至的文学修辞。所以,当他以公职人员和业余作家的身份来书写故乡时,留住乡愁,守望美好也许是最合适的创作姿态。

(作者系嘉应学院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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