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明

我们以一个深深的拥抱结束了采访。

1981年5月16日，法卡山收复战已经持续了11天。这一天，越军如输红了眼的狂徒，再度向法卡山发起了猛烈的攻势。越军动用了160毫米迫击炮，这种重型迫击炮射程远（最大射程可达7.5公里）、威力大（弹丸装药量达7-8公斤），爆炸后形成的弹坑直径超过5米、深度可达2米。炮火连续不断，使坚守在4号、5号高地的我军战士无任何工事依托，完全裸露在敌军的枪口、炮口之下，伤亡十分惨重。“前指”命令师直工兵营工兵连协同作战，为前沿作战官兵构筑掩体工事。

是日下午4时30分左右，广西边防三师直政科科长曾令贵（湖南人）把我叫到身边庄重地说：“小刘，工兵连100多号人已经全部开赴法卡山配属作战，你也上去看看他们有什么英雄事迹，及时向全国人民报道！”话毕，又补充一句：“有什么困难吗？”我双脚并拢成立正姿势，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当吉普车把我送到法卡山下时，已近傍晚6时，夜幕开始降临，但整个法卡山下笼罩在紧张的战场气氛中。但见民工不断抬着伤亡人员下来，也有不少军人扛着炮弹、槽钢、水泥预制板往山顶运送。得知我要连夜上法卡山，工兵营领导派出两名战士护送。当我躲过炮弹，历尽危险、艰难地登上法卡山5号高地时，只见工兵连官兵冒着越军的冷枪冷炮紧张地在前沿用槽钢、水泥预制板、圆筒松木构筑坑道工事。所有官兵随时面临着牺牲。我摸黑找到工兵连连长并言及采访意图，他流露出很不耐烦样子。我知道，此时连长最大的愿望不是宣传报道事迹，而是尽快为前沿官兵筑好防炮工事，挖好战壕，争取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全连战士能平安归来。他压低声音叫通讯员立即把一班长赖幸明叫过来。只几分钟，一个戴着钢盔、满身泥巴、带着一身硝烟气味的战士猫着腰朝我们走来。刚一站定，连长便压着命令的口气闷声说：赖幸明你把这一天的战斗情况向刘干事说说，10分钟完成采访，不要耽误战机。于是，我和赖幸明班长躲在一个刚刚挖好的一个短洞里面开始了采访交流。我一边摸黑在采访本上写着，一边开动大脑集中全力强行记忆。我从他的客家话口音中知道他是客家人，细问之下，他竟是我的兴宁老乡！我们以一个深深的拥抱结束了采访。

事后，我根据采访内容先后写出的《祖国利益高于一切，为人民吃亏最光荣——二连24名已宣布退伍老战士愉快留队，重上法卡山》《法卡山上的工兵班长——赖幸明》《一条炸不断的电话线》等多篇报道被《解放军报》《战士报》《广西日报》等媒体采用。

战后，部队党委根据我多次冒着炮火在法卡山采访，报道了大量英雄事迹，有力地鼓舞了士气的情况，给我荣记二、三等战功各一次。

转眼4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翩翩少年如今已是满头银丝！八一建军节刚过不久，我与赖幸明战友小聚，共同追忆那难忘的岁月。酒后书七绝一首《晚闲》以记：

浮生砺尽随流水，把盏轻吟对夕阳。

任尔风霜侵鬓发，南山放马忆戎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