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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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遵宪佚文四篇的意义

黄遵宪公祭张母李太夫人原文,落款有一大批当时的名人。

●张应斌

本版此前刊发了黄遵宪佚文四篇,并作了必要的笺注。此四篇佚文蕴含着丰富的内容,为中国近代史和梅州史上的研究提供了新的佐证。

一 黄遵宪与张之洞关系的新证

黄遵宪和张之洞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名人,佚文为考证黄遵宪和张之洞的真实关系,提供了新的史料。

1、可重新审视张黄不睦说。黄遵宪与张之洞的关系,素来有不睦说。康有为《人境庐诗草序》:“闻公度以属员见总督张之洞,亦复昂首足加膝,摇头而大语。吾言:张督近于某事亦通。公度则言:吾自教告之。其以才识自负而目中无权贵若此,岂惟不媚哉,公度安能作庸人。卒以此得罪张督,乃闲居京师。”《黄公度先生年谱》承其说:“光绪二十一年乙未,先生四十八岁。先生至江宁,谒总督张香涛,昂首足加膝,摇头而大语。”百余年来,这几成定论。但佚文表明:在此之前七年时,张之洞与黄遵宪关系亲密。在修建嘉应左公祠的问题上,黄遵宪并未推辞这个临时任务,他临危受命,紧密配合。张之洞视黄遵宪为知己,面授机宜。黄遵宪立即制定规划,实施募款。二人相知有素,心手相应,绝非不相水火。故张之洞三次保荐黄遵宪,有“才识闳远”之评。佚文显示出张黄二人深度默契的关系,张黄在光绪二十一年(1895)已经不睦说,值得重新审视。

2、可订正黄遵宪向张之洞进呈《日本国志》的时间。黄遵宪为何会遇到左公祠这个临时任务呢,是因为他向张之洞呈送《日本国志》书稿。黄遵宪向张之洞进呈《日本国志》的时间,《黄遵宪年谱长编》定在光绪十五年五六月间:黄遵宪已抑郁闲居京城,饱受冷落半年之久,只好南下返回广州,向另一位洋务大员、两广总督张之洞求助,向张之洞呈上手头唯一一部《日本国志》书稿,希望得其大力推荐。此说误。据佚文,黄遵宪呈书在光绪十四年十月十三日。黄遵宪从父黄基是张之洞的进士同年,光绪十三年十二月,张之洞为黄基父黄莘田撰《中宪大夫礼部主政加三级莘田年伯大人九豑开一寿序》祝寿。此时,黄遵宪有《致张之洞书》,向张报告《日本国志》进展:“凡历八载,杀青已竟。复自展阅,不远千里,挟书自呈。欲得一言,以为定论。可否俯赐大咨,径送总署。”并希望得张“一言定论”的推荐信。光绪十四年十月《日本国志》书成,黄遵宪即向张呈书。“不远千里”,绝非京城至广州,而是嘉应到广州的里程。光绪十四年十月十三日,黄遵宪从嘉应到广州见张,“挟书自呈”的书即《日本国志》。张趁机询问左公祠的修建,催生了黄遵宪的《致张彦高书》。黄遵宪《日本国志》一直受到张之洞的关怀,光绪十二年,两广总督张之洞命黄遵宪巡察南洋诸岛,黄遵宪因撰《日本国志》请辞,张同意。光绪十三年,黄遵宪向张报告《日本国志》进展。光绪十四年十月脱稿后,即向张进呈《日本国志》,是报答张的关注和关怀。光绪十六年,《日本国志》在两广总督驻地广州富文斋付梓,张之洞推荐《日本国志》的《咨文》,破例排在中堂李鸿章《禀批》之前,是缘于张对《日本国志》的特殊支持。黄遵宪与张之洞的亲密关系浸润在《日本国志》中,这是张黄在光绪二十一年不睦说的又一反证。

二 黄遵宪生平的新史料

黄遵宪在家乡嘉应州和广州的活动,一直是《年谱》的薄弱环节。佚文包含着黄遵宪光绪十二年、十四年、二十四年、二十六年在嘉应和广州的活动,其中如主持公祭。公祭是政府组织的官方祭礼,《公祭文》意味着:黄遵宪戊戌政变后被贬回乡后不仅行动未受限制,而且还代表官方主持祭礼。这对于考察戊戌变法黄遵宪被贬后的境遇,是有力的新证。

三 梅州文化家族化的新史料

1、黄遵宪佚文均与致张氏家族有关,显示了晚清时期梅州文化家族化的历史背景。晚清时期,梅州文化仍然具有家族化的特征。清代梅州文化家族中,最有名是张、黄、梁三大家族。梅州梁辟村《僻尘室读书偶记》:“(梅州)读书人以三堂称盛,即:下市禄善堂黄,圣人寨闲初堂梁,三坑留余堂张。”圣人寨闲初堂梁家,即黄遵宪大舅梁诗五家族,在城南白土堡。下市禄善堂的黄遵宪家族,与留余堂的张其曾家族,是梅州城内两大文化世家,史称“张黄家”。古直《黄公度先生诗笺》卷一注:“张黄,世有科甲,二家齐名。人称之曰:下市张黄也。”禄善堂黄家由黄遵宪高祖黄润开创,黄润(1733-1829),字桂柏,号朴泉,寿百岁,五世同堂,其子、孙、曾、玄二百余人,有举人八人,进士一人。举人如黄遵宪父亲黄鸿藻,字雁宾,砚宾,彦宾,号逸农。咸丰六年(1856)举人,官广西思恩府知府,著《退思书屋诗草》《逸农笔记》《思恩杂著》等。黄遵宪从父黄基(1830-1890),号篑山,咸丰元年(1851)举人,同治二年(1863)进士,著《万事好庐诗钞》《覆瓿诗草》《算书》《黄基诗书画遗集》等。留余堂张家位于嘉应州城东厢堡三坑约(今嘉应学院亮湖楼东侧),是张家围的分支。明程乡知县陈燕翼赞张家围为“寿朋文种”,清张芝田《梅州竹枝词》之《张家围》:“天真不夜说张家,玉友金昆乐事赊。弦管四筵灯万盏,酒阑团坐看攒花。”自注:“张家围元夕做灯会,昆季聚饮一堂,酒罢放烟架。烟架,一名攒花。”光绪二十六年广东学政汪鸣銮《留余堂试草序》:“粤之文,以嘉应为最。而张氏,尤为嘉应之名族也。”留余堂继承“文种”家风,出举人七位,著作有《留余堂试草》《仙花吟馆诗文稿》《咏花书屋赋钞》《左氏撷腴》《经说语要》《仙花吟馆诗文稿》《咏花书屋赋钞》《左氏撷腴》《经说语要》《拙庵诗草》《劝戎纪实》《谈梅》《亦佣诗草》《楚香馆杂缀》《真吾斋诗草》等数十种,著名小说家张资平也出自该堂。张其曾是其杰出代表,他文学、历史、天文、数学兼通,著作十多种已见前。清张芝田《梅州竹枝词》之《张其曾》:“西法何曾越古初,天元测海视何如。京卿一去谁通秘,不少传人解算书。”自注:“京卿张君精算术,陈梦石、黎辰若、钟子超,皆其入室弟子。”张黄两家,在梅州文化史上占据大半。

2、张黄两家文化交往的新证。维系张黄两家的有两大纽带,一是婚姻纽带。张黄两家,素结秦晋之好。黄遵宪《送女弟》:“汝我张黄家,颇亦家不贫。”女弟,指黄遵宪长妹黄珍玉,同治五年(1866)三月出嫁张其曾之孙张润皋。留余堂张其翰,是黄遵宪的祖姑父。黄遵宪从父黄基,是张其曾女婿。黄基的女儿,嫁张其翰之孙为妻。张榕轩与黄遵宪的姻亲,已见前。黄遵宪《公祭文》将此概括为:“结好朱陈”和“瓜绵共衍”。二是文化纽带。黄遵宪的业师是张其翧,黄遵宪的诗歌老师是张其翰。黄遵宪又是张鹭田辈的老师,同治八年(1869)黄遵宪评张鹭田《习相远也》云:“浑浑有古致。”署名:“世兄黄公度”。同卷上也有张其曾的批评。故黄遵宪《公祭文》云:“通家孔李,曾拜高堂。”留余堂佚文,为张黄两家的交往提供了新的细节。

四 梅州地方史的新史料

1、梅州清末在域外的影响。《公祭文》的李太夫人葬礼由官方组织,规模盛大到具有国际性。据《张母李太夫人哀挽录》载,国内官方代表有:钦差铁路大臣鸿胪寺正卿盛宣怀、二品顶戴署理广西盐法道吴庚辛、二品衔补用道代理星加坡总领事刘玉麟、翰林院编修前山西学政杭州府知府林启、布政司理问衔广西庆远府穿山理苗厅巡检张麟宝、癸巳恩科解元联捷进士钦点蓝翎侍卫乾清门行走房殿魁等。国际官方代表有:大和国理士连缎高劳满、大和国副淡缎士辣丹、日里东姑邦愚兰、勿捞捱东姑文力捞也等。葬礼的国际性,固然是因为华侨首领张煜南,但也反映出清末梅州在域外的影响力。

2、嘉应左公祠的疑云。光绪十四年,总督张之洞亲自督促、黄遵宪与张其曾多方奔走的左宗棠祠最终并未建成。此后十年刊刻的《光绪嘉应州志》卷十七《祠祀志》中,张其曾为同治四年死于太平军的嘉应州游击英秀(满族人)倡修的《英公祠》赫然在目,却无左公祠,张之洞、黄遵宪、张其曾的心血被白费。张其曾《请于嘉应州城建左宗棠专祠书》一文也未收进《辫贞亮室文钞》。左公祠的修建为何失败?黄遵宪、张其曾和嘉应知州金桂馨、刘清泰,如何向总督张之洞交代?张其曾《请于嘉应州城建左宗棠专祠书》由嘉应知州金桂馨进呈张之洞,光绪十四年张之洞弹劾金桂馨:“广东试用知府金桂馨,前在署理嘉应州任内,于应办事宜,毫无整顿。”这“应办事宜”是否有指左公祠的修建?这些问题,竟成历史之谜。

3、梅州团练局腐败案。光绪二十六年嘉应团练局的腐败案几乎引发社会动乱,如此重大的事件却不见于梅州地方史,佚文使这尘封百年的历史浮出水面。

(作者系嘉应学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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