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恺茜

古人说，爱情至死不渝；今人说，爱你的心永不变；而我的爷爷奶奶只有白头偕老的温暖。

春节放假随父母从深圳回到老家梅县畲江江头村作庐，闲来无事就爱在家里翻箱倒柜。偶然间，在被白蚁啃去半边角而褪去红漆的旧柜子里，找到一摞老照片，藏在信封里，沾满了岁月的尘埃。打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代。里面有父辈们的童年，有老家修缮前的旧状，还有我们作庐家族发展的印记。

里面有一张爷爷奶奶的合影吸引了我——没有华丽服饰的结婚照。照片背面，爷爷细心地记录下拍摄时间与地点：1971年4月畲江照相馆。用圆珠笔一笔一画写得清清楚楚，清晰地记录起他们的第一张合照。我兴致勃勃地拿着照片，找到在天井间削萝卜丝的奶奶，惊喜地把照片展示在她面前。

“阿婆你看哦，还记得不？”奶奶抬抬头，眼睛却不离手中的萝卜，削完萝卜丝才擦擦手回头看：“哈哈！在哪找来的啊？”奶奶一下子乐开了花，挪动着脚步找来木薯粉，嘴里开始念叨着他们老两口的往事：“刚认识你爷爷时，他还只是个读过一点书的小裁缝，经过你三伯婆介绍认识，相处没多久，拍了张照，就算结了婚。”奶奶说罢，便搬来木板凳，端起一盆削好的白萝卜和一瓶用可乐瓶装好的木薯粉，继续坐在天井间，揉着萝卜丸。

“后来，你爷爷被连江大队安排到村里头的韬奋学校当小学老师。”奶奶她清楚地记得是1977年3月，爷爷第一次站上三尺讲台，开始了他30余年的教书生涯，也开启了他们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奶奶的话匣一下子被打开了，激动欣喜地和我忆述起往事。就连屋檐下燕子窝里的燕子，也听得津津有味，啾啾呢喃着。

“你爷爷后来还去进修，成了我们村里第一个有大专学历的老师。”奶奶讲话时手里的活没停下，眼睛里却放着光，自豪地跟我讲起爷爷的故事。奶奶清楚地记得爷爷事业成长的每一个过程，却模糊了那些年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操劳照顾着家里我的老阿太、我的爸爸和两个姑姑，还辛勤耕种好门前一亩三分地的大事小事。

午后斜阳从天井移照至青砖黛瓦上，屋前龙眼树落叶飘进屋檐下，厨房里柴火饭升腾起诱人的米香。奶奶忙碌了一个下午，准备晚餐的菜肴，怀里揣着满盆揉好的萝卜丸：“今天晚上又有你爷爷最爱吃的萝卜丸了！”

晚饭后，我偷偷抽出一张爷爷奶奶的结婚照放进行囊中。第二天，我将带着他们的关爱叮咛回到深圳，把这张意义非凡的老照片，插在书桌上全家福的相框里，二老就在我抬眼可及的地方，默默注视着我。模糊的照片中，十八九岁的奶奶，二十出头的爷爷，青春的脸庞透出朦胧的腼腆。

风住沉香，眸光流转。想起幼年时常常和爷爷奶奶在沙发上排排坐，爷孙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最常看的是红军长征的故事。不到十点还未算深夜，爷爷却已跷着二郎腿，窝坐在沙发角落里犯困低头“钓鱼”。奶奶这时就唠叨着爷爷：“自己多大年纪了不知道吗，还不快点去床上躺着。”说着又给他披上外套。昏昏欲睡的爷爷在话语中惊醒，像个孩子一样狡辩着自己精神得很。身体却诚实着，缓慢地放下坐麻的腿，踩着拖鞋慢慢挪回房间。这时我才惊觉，时光不经意间从手指缝隙流逝。匆匆间，乱了流年，换了容颜。

望着爷爷奶奶额头上布满的褶皱和日益佝偻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他们岁岁年年里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们相互搀扶着蹒跚漫步。古稀晚年如秋景，夕阳无限好。

（注：作者系梅县区畲江镇江头村作庐陈启昌曾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