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曾听说过这样一句给人印象极深的话：“摊好书如对佳人。”但记不得或没弄清是哪位前人的话。后来有人说出自明代陈继儒摘编的格言小品集《小窗幽记》，惜其书难得，所以不知是陈氏语还是所摘何人语。清代张潮《幽梦影》论读书交友‌，则有这样的话：“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无论以好书为佳人还是为良友，均真实而形象地反映了古来读书人对书的特殊感情。‌

之所以想到‌前人这些话，是因为整理先师山西大学历史系教授、广东兴宁人罗元贞先生诗稿时，看到罗先生1961年所作《卖书》诗，而令人怦然心动，怃然者久之。

罗先生《卖书》诗，有这样一首：“爱书曾被目书痴，今日卖书如卖儿。小市青缃百卷掷，山妻红泪两行垂。”其他首又有“书痴原爱书如命，无奈翻书不救饥”“万事无如吃饭难”等句。两年后，罗先生又有《简张一纯先生》诗，因张先生之藏书而想到自己卖书事：“有书岂必久，八口日须糊。并州来几载，立券数烦吾”，句下自注曰：“予来此已卖书数部。”此等诗句，当时写来是一种什么心情，不难想见。

一个爱书如命的历史学家、诗人，为了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而卖掉心爱的书，自然是件颇难堪而伤痛不已的事，难怪当时罗夫人哭了。便是如今读来，也仍然让人心中不知是什么味道。

“摊好书如对佳人”“卖书如卖儿”，虽说一是心情甚好，一是心情极坏，却同样显示了读书人的深深爱书之情，反映出中国文人自古至今的可贵品质和优良传统。

（马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