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竽
一天,几个好友相邀“农村游”。看到公路旁边一群村民在一大片整齐方正的田里劳动时,40多年前参加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的情景立即浮现在我眼前。
1980年9月,党中央及时总结了四川广汉县和安徽凤阳县率先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经验,吹响了农村全面改革的号角,发出了《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的通知》。当年11月4日至7日,平远县委召开了300多人的三级干部会议,随后,立即派出了近百名县城机关干部到各公社(镇)去帮助落实这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工作。我有幸参加我们县委办公室冯副主任为组长的工作组,与另外3位同志合共5人,一道奔赴黄畲公社。
到黄畲公社后,公社党委和工作组马上研究,召开了一场有大队、小队和企业负责人参加的三级干部大会,传达贯彻中央文件和县委三级干部会议精神,结合黄畲实际提出“落实责任制的几个重大原则”:凡是现在生产队办得好的、群众满意的责任制应该坚持和完善;凡是群众要求搞专业承包的都应支持;凡是社员不满意目前的体制要求搞家庭式“大包干”(包责任田的全部生产过程和包上交公余粮)的,应予鼓励。除此之外,还对落实家庭联产责任制即“大包干”的各种误区作了澄清,对禁止耕地建房、开矿等和可以分田的对象若干问题,作出了统一的规定。
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干部是落实“大包干”责任制工作的主要力量,我们工作组5人先是大家一道下乡到土地、人口和问题较多的地方宣传政策,解答各种问题,然后分工到进度较慢的生产队协助工作。因此,我迅速改变角色,由“巡视员”(工作队集体下乡)转变为“协理员”(协助做工作)。
我分工负责的是进度相对较慢的南龙生产队第三作业组。这个作业组其实是去年因政策不明朗从南龙队分出来的“明组暗队”新屋生产队——南龙队多是与我同宗共祖的韩姓人,领导说,“韩协理”去做工作有“祖脉情缘”。
南龙队距黄畲公社社址3里路左右,地处公路两侧。我和家在该队的公社武装干部与大队干部汇合后,大家互通了一下情况:新屋队社员听说要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表现出喜忧参半,犹豫不决。喜的是终于不用“暗队”了,光明正大了;忧的是会不会“党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待搞了两三年后又“复辟”,搞大队核算“吃大锅饭”?如果是这样,何必“脱裤打屁——多此一举”。其次是不少社员提出,千万不能按南龙生产队规模“重来”,一定要四个作业组各自独立分田处理财产。再者是提出田地分散山田多,难分匀,弄不好分得田地较差的人会“闹事”。
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商量后决定开一个社员大会,先认真贯彻中央文件精神,领会实质,扫除思想障碍。这个队(组)有30多户160多人,听到召开关系大家切身利益的大会,来得很齐,坐了满满一厅堂。会议先由大队领导对中央和县社三干会的精神作认真传达和解读,然后进行讨论。通过我们在讨论中耐心细致的解释,前两个问题很快得到解决,大家坚信党中央的政策是为老百姓好的,绝不会“脉介(什么)县的县长,紧(越)搞紧屙疤(差)”;四个作业组各自自主独立进行“大包干”完全符合中央精神。这样就使大家吃了定心丸。第三个问题实质是如何具体分田才公平合理。因此,讨论这个问题时大家发言特别热烈,有时几近吵嘴,最终慢慢统一了分田办法:门口田好,先由各户自报田块,然后调整平衡;山田按优劣分成若干级,按该级面积得出人均面积和份数“做阄”,最后由各户按本户应分份数“拈阄”。“拈阄”后允许社员内部自行调换。“穷人阄下愿”,很快,什么鹅形、盆形、三坝塘、少锦围等七塘八坑的田块落实到了各户。但是,“拈阄”后果然有几个“拈”得不理想的社员大声嚷嚷,走到我面前说:老侄同志,我“拈”的田很不好怎么去耕?我本来想说“如果你拈到好田人又懒的话,好田也会变劣田”,一想,不行,这话伤人,转而对他们说,我们韩家人从福建到八尺筀竹开居,靠的是祖祖辈辈勤劳吃苦发展,你们“拈”到差一些的田怕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勤劳的人家,勤劳致富,过几年你就会变万元户。他们听了我的话,觉得阄又是自己“拈”的,就再没说什么了。这样,新屋队依期落实了“大包干”,没有拖大队的后腿。
工作组和当地干部一道,经过40多天的努力,全社40多个生产队6200多亩土地全部落实到1200多户“大包干”,顺利完成了县委交给我们的任务。
回想当年“大包干”包下的“蓑衣坵”“笠麻坵”一样的零散田块,看今天被整理成连片的方块田,一个令人兴奋的信号倏地冲进大脑:面对“大包干”四十多年后农村的新问题,一场农村全面深化改革的浪潮正在掀起,适度集约流转的耕地,必将使农业实施现代化的耕作模式,走上一个高质量发展的崭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