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捷源

村前那个100多平方米的运动场，是大集体时期建造的，铺设了水泥，两端竖着篮球架。夏秋两季，用来晒稻谷，农闲时青年人喜欢在运动场打篮球。时间久了，水泥表层松动掉皮，留下一个个小小的窟窿，长满青苔。

运动场四周，种着两株桃树，一棵柳树，树下杂草丛生。清明节前后，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雨雾中，桃花开得红艳艳，柳树抽絮满枝条，小草沾满水珠亮晶晶。正应了那句：红了桃花，白了柳絮，绿了小草，滑了青苔。

小孩子不怕细雨，喜欢在雨中到运动场玩水，趁大人不注意，凑上三五个小同伴，溜出家门去了运动场。这天下午，小雨稍歇，运动场积满水渍，张姨的孙女穿着裙子，踩在湿漉漉的青苔上，两脚一滑，仰面摔倒，屁股坐在地面上，漂亮的裙子湿了一大片，顿时大哭起来。李伯的孙子抱着一个小篮球，往篮球架一扔，小篮球一弹跳，正好砸到光着脚丫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是刘姐的女儿，她一个趔趄，赶忙用一双小手支撑着地面，抬起头，傻傻地笑着，小篮球落地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头发。站在旁边的几个孩子，脱去鞋子，踩着水，不时有人摔倒，但依然玩得很高兴。

这时候，从运动场右侧的小平房里，闪出一个驼背阿婆，走路头向前倾。她右手攥着一把硬篾条笤帚，左手提着一只畚箕，摇晃着身子来到运动场，向孩子们连连摆手，口中咿哩哇啦，原来她说话口吃。放下畚箕，她用笤帚一下一下地扫起青苔，堆成一小堆一小堆，蹲着，用短短的粗糙的手指，扒进长着茧子的巴掌，把青苔捧进畚箕，提起来，倒到桃树柳树根上。

孩子们的哭笑声，惊动了家长。张姨是出了名的多嘴多舌的人，见着驼背阿婆，不问青红皂白，便指责她把孩子弄得满身是水，并耻笑她驼背。李伯连声附和：“你这疯婆，说话都‘大舌头’，谁叫你在这捣乱”。

驼背阿婆停住手，盯着张姨和李伯，用手指着地面，又连连摆手，知道他俩在指责她，脸上白一阵绿一阵，白似柳絮，绿如草色，不停地用弄脏的手抹着凌乱的白发。

刘姐来了。她是村中的妇女主任，温文尔雅，剪着一头碎发。她拉起女儿，明白了一切，向驼背阿婆竖起了大拇指，并向张姨和李伯解释，阿婆是一片好心，摆手示意孩子们不要玩水，扫掉青苔和积水是怕孩子们摔倒。驼背阿婆被刘姐夸赞着，瘦削的面庞泛起一朵朵红晕，灿若桃花。张姨和李伯，低着头回家了。

刘姐就近抄起工具，与驼背阿婆一起，把运动场上的青苔、树叶，连同积水仔细清理干净，运动场便焕然一新了。

第二天，待丝丝小雨稍歇，小孩子又结伴来运动场玩耍，见着驼背阿婆，齐齐高喊：“阿婆好！”

见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她抿着嘴在笑。路过的行人看见，她的背虽驼，但笑着的样子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