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

发小小我一岁，关系甚好，我跟别人介绍他的时候，都说他是我兄弟。

春分时节，天朗气清，与外婆约好在屋后开垦一块地，邀请兄弟一起体验种春天，但是他拒绝了，说他正在备考公务员，把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实在腾不出时间。想到他的压力，便没有强求。

去外婆家的路，沿河而上。城里出发，桥头拐个弯，不出几百米，所见之景犹如两界。身后是钢筋混凝土的桥梁、高楼和车水马龙，眼前是鸟鸣乡野、稻田潺流和一路花色。花儿带着花骨朵，它们在枝头竞相绽放，红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错落有致，树枝也奋力托举，欲向春天展示蕴藏了整个冬天的热情。水流与我相向而行，中间相隔满眼繁华宛如花龙相伴，如果从天空俯瞰，此刻我一定是骑在龙背前行。儿时不懂白居易，如今恍然明白“乱花渐欲迷人眼”。我庆幸自己与春天碰个正面，也在惋惜我的兄弟错过了这个春天。

我经常与身边的人说起那天的精彩，但总觉得自己的语言未能描述那些美妙的半分。事后我有点懊悔为何不拍个照记录美好，但转念一想，那条花龙进入我的镜头肯定会缺少灵魂，我这种蹩脚的技术肯定不能囚住春天。

清明期间下了几场雨，外婆在电话中说种下的菜长势良好。虽然外婆是主力，但我也沾沾自喜，似乎真的种下了春天。在清明后的第一个周末就迫不及待去看成果。那天天气晴朗，风儿轻拂，远远望去已看到桥头的花在招手。“这条花龙还在成长！”我惊讶地想着。驱车慢行，眼前是视觉的盛宴！花光泼洒，颜色秾艳绚丽刺破蓝空，在枝头爆裂狂欢，如春天炸开洒下十万朱砂屑。如果说上次的花龙尚在束发，那么现在已经弱冠。我摇下车窗，花香如潮，只要风儿轻轻一推，花瓣就跌入我的怀里。窗外宁江河浩浩荡荡，前些天的雨，赋予它更大的力量，昔日潺潺已成滔滔，映衬着矫矫花龙，仿佛间千丈龙躯借势腾飞，满地的落英是抖落的碎鳞。

我把车停在路边的草地，激动地拿起手机，想约兄弟出来一同享受这绝伦的美景。他回信说：“我已通过笔试，现时间不多要赶紧准备面试，有空再约。”我没有再打扰他，只是遗憾他与春天似乎缺少些许缘分。

又是周末，天空阴沉，下雨。外婆电话里说教我施肥。想着自己种下的春天正在茁壮成长，很是欣慰，同时心想或许那花龙还能见面，到时约兄弟看一看。一路行来，花色稀疏，花瓣零落已归泥土，但树叶却越发碧绿。此时，兄弟来电，说他体测前崴了脚，即使咬牙拼命，也最终差了一秒而落选。不由有些惋惜，一边惋惜花龙不再，一边惋惜兄弟错过了春天。

夏天到了，我与兄弟得闲相聚，聊起往事，兄弟说：“花龙若想冲向天际，就必须褪去花衣，长出绿叶去吸收阳光，化落英为肥让自己茁壮成长。”本来已经想好如何去安慰兄弟考试的失利，听他一番话后我沉吟不语。春去春来又一春！兄弟并没有气馁，只是拂去肩头的落花，抖落过时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