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秀

有时遍寻不得，有时又意外获得。

春的第一场雨飘下时，我便想着地底下的笋该蠢蠢欲动了。春雨向来如此，先是细密地润湿泥土，继而唤醒那些沉睡的生命。每下一场雨，我内心便多一分欣喜。那日黎大哥约我午后去挖笋，我欣然应允。虽未曾亲自动手，但看那短视频里，满山遍野的笋尖，似乎俯拾即是，连锄头也不必，一脚下去便是一个，三五分钟便可采得一大堆。我于是带了两个大袋子，牵着三岁的儿子，兴冲冲地去了。

清明次日的天气极好。昨日的雨水洗尽了尘埃，草木都显出几分精神来。车行不远，很快我们便到了山脚下。黎大哥从车后取出锄头等物，我方发觉自己的准备实在可笑——两个空袋子，一腔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是我的全部装备了。

山上的竹子并不高大，细长地挤在杂树中间。低矮的植物丛中，偶有去年的枯叶沙沙作响。我们走了大半个山头，却只见到前人留下的笋壳。儿子倒不气馁，睁大了眼睛四处搜寻，说是用他的“望远镜”来帮忙。我心中已有些泄气，想着今日多半是要空手而归了。

“这里有一个。”黎大哥忽然道。我们凑近看时，只见两三片笋叶尖冒出地面，若不细看，极易忽略。我疑心这笋太小，挖出来怕也没有多少可食之处。黎大哥却笑了，说这样的笋才最是鲜嫩，最是可口的，待它长高了，反倒老了。他接过锄头，轻轻刨开周围的泥土，果然露出一个胖墩墩的笋宝宝来。儿子欢呼起来，抢过小锄头也要试试。

我们又寻得几棵笋后，黎大哥提议采些赤蕨回去。说这个时节的赤蕨可是难得的美味。这山上的赤蕨长得极盛，几乎每一丛中都有几棵鲜嫩的苗。儿子采得兴起，小手不停地折着蕨茎，嘴里还念叨着“我还要摘还要摘”。

“快来看！”黎大哥又在前面唤我们。我以为是又发现了大笋，赶过去却不见笋的踪迹。“往上瞧。”他指着树干。原来是一大簇野生的木耳，黑黝黝地贴在树皮上，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归途中，我提着不算多的笋和满袋的赤蕨、木耳，心中却比预想的更为满足。原先设定的目标虽未达成，生活却以另一种方式给予了补偿。那些短视频里轻而易举的收获，终究不过是别人剪辑后的幻象。真实的寻笋之旅，需要耐心，需要经验，更需要几分运气。

笋如人生所求，有时遍寻不得，有时又意外获得。而最珍贵的，或许不是最终握在手中的东西，而是寻找过程中那些不期而遇的惊喜，和同行者之间的笑语。

回家后，我将此行的经历和家人分享，将笋分与好友。一份快乐，变成了多份。明年春天，我还要来这山上。那时，笋或许会多些，又或许更少。谁知道呢？生活的趣味，本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