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自明
六角形的琴筒贴着蛇皮,高高的琴杆顶雕刻成龙头,我从记事起就对老爸的二胡琴充满羡慕,也对他抖落在琴弦上的“花指”充满好奇。
老爸的二胡琴有故事。当初爸妈是在村里的毛泽东思想文艺队相识的,排练的《三月三》等剧目曾经到周江、锡坑等地演出。当时的文艺队有很多二胡等乐器高手,包括李宝群、李振安等,老爸就是跟随他们学的二胡,爸爸的音乐天赋为赢得妈妈的青睐加了分。
拉二胡可以说是老爸的至爱。擦松香、调琴弦,老爸扭动琴轴调整琴弦,左手扶杆按弦,右手用力拉弓,银白琴线飘出美丽乐章。老爸拉琴很专注,随着音乐的节拍,手在弦线上下游动,拉弓时长时短。他的眼睛有时在琴上,有时直视观众,有时昂首挺胸,嘴巴有时在微笑,有时也抿紧。他的身体也自然前倾、侧倾或后倾,他常常沉浸在音乐的独特情景中。有时候,他的右手会停下拉弓,挥着波浪般的手,指导歌者及时调整音准和节奏。
老爸的二胡琴或欢快、或幽怨、或激昂,对我而言尽是天籁之音。当他拉响《泉水叮咚响》,他的琴音像春天里的阳光,跳跃欢乐的节拍;当他拉响《牧羊曲》,他的琴音像天上的白云,飘荡翠绿的山岗;当他拉响《妹妹找哥泪花流》,他的琴音像一股清流,传递人间血肉真情……他特别喜欢《十送红军》等革命歌曲,老爸拉得尤其充满感情,他的琴音像夜空中的繁星,穿越地老天荒,映照军民团结一家亲、试看天下谁能敌的雄心壮志……
老爸的二胡琴常常会在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派上重要用场,也珍藏着我的美好记忆。1982年春,我在里江小学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要挑选文艺节目赴大都公社参加“六一”汇演,当时的万春玉老师负责组织排练《一片心意》,挑选队员时我被选上在剧中担任了放牛娃弟弟“小华”的角色,万碧红在剧中是母亲的角色,万靖兰是姐姐的角色。“喜鹊门前叫喳喳,彩霞姐姐叫小华;回家分吃生日蛋,我蹦蹦跳跳回了家……”当年“六一”,我是戴着草帽、背着竹鞭蹦蹦跳跳跑上舞台的。那时,老爸拉二胡,英华老师也拉二胡,宏金老师吹横笛,恩群老师弹秦琴,柳安老师击鼓,思宁老师敲木鱼等,为我们的剧情推进配上了顶级乐队,这个剧目获得了全公社第一名。我读六年级的时候,获推荐参加五华县少代会。开会回来,在文葵镇各小学进行了巡回演讲。在里江大队的老礼堂,在会前,老爸拉二胡,我唱《妈妈的吻》,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老爸也教我拉过二胡琴。我学着老爸的模样,身体中线左斜,后背挺直,端坐于凳子三分之一处,琴筒放置在左大腿根部中央,靠紧小腹,将琴杆放置于左手虎口……琴音从我的手里流出来,叽叽嘎嘎有点杂乱,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后来,我家常有家庭音乐会,老爸拉琴,妈妈和我以及哥哥一起伴唱;再后来,老爸拉二胡,我小孩卷着书本当话筒,也跟随老爸的二胡琴唱了起来,珍贵的瞬间留在镜头、印在心间。
2021年冬,老爸因病走了。他那把二胡琴如今在屋角静静挂着。空琴无语。老爸拉出的美妙琴曲从未远去,那琴声永远给我欢乐,给我鼓舞,也给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