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康

退休后，我承担了往日母亲每天买菜的家务。那天上街时，母亲叮嘱说：“快清明节了，买点艾叶回来。”

我来到卖艾叶的摊档前，顺手抓起一把艾叶，一股浓郁而芬芳的艾草清香充满了我大脑的神经，把我的春困睡意一下子扫光了。买好艾叶回家，一路闻着这艾草的芳香，我回想起小时候清明时节在家乡采艾草的事来。

小时候，每逢清明，母亲总会叫我们小孩子去采艾草。在农村，春雨过后，特别是清明节前，天空、河流、山岗、田野，满是绿的，甚至河里的水也是绿的，这正是客家人吃野菜最佳的时节。田野上，小溪旁，竹林下，到处都有嫩绿的野菜，山上的蕨菜、地头田间的艾叶、竹林里的春笋，还有刚出牙的布惊芽、野茼蒿……真是应有尽有，只要你懂得吃，随便抓一把，都可以做出一道让家人回味无穷的美食。在这些野菜中，艾草是清明最应节、最让人喜爱的了。

采艾草不宜太早，也不宜太迟，一般是在清明节前的一两天。早了不应节，迟了可能给别人采光了。清明采艾草是我们很乐意承担的一项活儿。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是采艾叶最佳时间，那时艾草还带着晓露。母亲说：晒过太阳，不带露珠的艾草要比没晒太阳的苦。所以，村里的孩子们总是早早地起床，到田埂上、小溪旁采艾草。艾草刚长出四五片叶子，绿绿的，背面带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

我喜欢清晨采艾草，尤其喜欢在凉风吹拂下采艾叶。“风来蒿艾气如薰”，晨风里，嫩嫩的艾草一青一白地翻动着叶子，散发出阵阵清香，让人犹如在花丛里采花。即便是那采过艾草的双手，也会留下浓郁的艾香，让人久久回味。艾叶惊飞燕，水面点翠萍。春雨后，春燕斜飞，落花时急时缓地在溪水中漂流。采满一篮子艾叶，孩子们有的坐在田埂上休息，有的追逐嬉戏，有的在草地上打滚，我更喜欢欣赏水田里春燕的低飞，或者到小溪旁看春水、落花，去感受春的气息。在孩子们看来，清明采艾叶，与其说是母亲给孩子们布置的一项活儿，不如说是母亲给孩子们放飞。

采回的艾叶，母亲用它做成一锅艾叶糍粑。母亲是做清明糍粑的好手，不但家人爱吃，但凡吃过的人都会赞不绝口。母亲做艾草糍粑，说来并不复杂。她首先把艾叶洗干净，加少量苏打，用水煮烂——据她说，加入少量苏打可以使艾叶保持翠绿的颜色。然后把煮好的艾叶连水一并与糯米粉揉成艾叶面团，接着把事先准备好的花生、芝麻、白糖混合成的馅料，用艾叶面团包裹好，然后放入锅里蒸熟。这样一锅青翠香甜软糯的清明艾叶糍粑便做好了。那糍粑一入口便满是艾的清香，融化的糖与芝麻、花生和着艾草清香，没有一丝的苦味，吃后口齿留香，久久回味。如果放凉到入口不烫嘴时吃，更是香甜可口。所以每年清明节，家人们都特别期盼母亲这拿手好戏出台，以解一家人之馋。

清明节，母亲有时还会用艾草、客家娘酒、鸡蛋煮一锅艾草红糖鸡蛋汤。不但香甜还非常有营养，在这乍暖还寒时候，晚上喝上一碗艾草红糖鸡蛋汤，可驱散一身的寒气，让你暖融融睡一个好觉。

艾草既是药品也是食品，它能温经散寒，平喘、止咳、安胎，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但是过了清明，艾草慢慢变老，虽然药用价值提高了，可吃起来显得苦涩难咽。提着满袋艾草，闻着它的清香，期待着母亲将它做成香喷喷的糍粑，我不由得加快了回家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