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年,刚迈过花甲之年的梁晓声开始筹谋构思《人世间》,历经三年沉淀,方才落笔。他说,此乃其多年创作生涯的一次总结,是他依凭自身对现实题材文学的领悟、竭尽所能创就的一部作品。
从1972年至2016年,华夏大地的每一寸土地都历经着沧桑巨变。这数十载岁月,中国的百姓历经了“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三线建设、恢复高考、知青返城、改革开放、出国潮、下海经商、国企改制、工人下岗、买断工龄、城市化改造、旧城改造、反腐倡廉等一系列社会浪潮。
这部作品以周家三代人的生活迁变作为核心,以广角镜头般展现出新中国成立后城市底层平民的生活画卷。周父乃是根正苗红的老一辈“大三建”建筑工人,长子周秉义响应国家召唤,投身上山下乡成为知青;长女周蓉为追寻“诗人”的爱情,远赴贵州农村插队;小儿子周秉昆留守城市,成为工人队伍的一员。
作者妙笔生花,细致且客观地勾勒出贫民区一众小人物在这风云变幻的五十年间,于每一次社会浪潮冲击下的生活常态:他们心之所向为何,心怀恐惧为何,烦忧之事为何;他们如何审视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怎样看待那改头换面的一切,又是如何被外界所审视?他们如何界定善与恶,如何判别美与丑;在时代洪流之中,他们坚守着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收获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翻开书页,我体悟到个人的成长历程,草根青年的奋进之歌,领略到老百姓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感受到社会的飞速变迁与进步,洞悉到家族的兴衰与传承,也品味到友情、爱情和亲情在最底层人民生活中的流露,更领略到个体在社会进程中的无奈与渺小。
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们懵懵懂懂又身不由己地被时代浪潮裹挟着奔向前方。多年过后,回首往昔,才惊觉人生中的遗憾疏漏,才明晰所经历的是非曲直。《人世间》所描绘的周家三代人的经历,有着梁晓声自身经历的投影,亦是作家探索自我内心的一次英勇之举。他凭借自身的阅历、多年的观察、对生活的深刻洞察,以感同身受、饱含深情、直抵人心的细腻笔触,人间烟火之中,彰显道义与担当,悲欢离合之间,抒发情怀与热望。文中曲折起伏的并非单纯的故事,而是精神与心理上的一次次碰撞与阵痛,以及这些人物在每一次碰撞和阵痛过后,寻觅出路时的失落、迷茫、执着与努力。他所刻画的喜怒哀乐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体现出作者对社会细致入微的洞察,以及对社会深沉广博的悲悯。
在写实主义的基石之上,作者亦对新中国成立五十年来发生的各种时代变迁进行了适度的省思,诸如:“文革”给中国青年一代造成的创伤;国有大中型企业改制引发的工人群体生活困境及阵痛;腐败现象对社会诸方面的影响,等等,使该部小说的现实主义意义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作者借由剧中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有所节制地进行揭示与反思,不延展、不发散、不批判,更多是透过娓娓道来的故事,引发读者深入的思索。无论是新中国的同龄人,还是 90 后、00 后的年轻一代,都值得悉心品读。(黄育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