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奕宏

【前言】

客籍南社成员中，不乏在教育界的活跃人士。其中有一批文化人在教育界耕耘毕生，默默奉献，行为低调，他们虽然加入南社，但因远离南社的中心区域，并不为广大社友所熟悉，留下的历史痕迹也因缺少记录导致被后世遗忘。五华籍南社诗人李杞芳就是其中一位，在家乡地方县志没有多少他的记录。其实他是五华县民国时期一位产生一定影响力的人物。

一

李杞芳是南社后期入社的客籍社员，于1919年三月由卢铸、蔡哲夫介绍入社，他早年先后就读于两广师范、日本早稻田大学，《嘉应五属留东同乡章程》记录其在日本早稻田大学修政治学。梅州地方志书没有他的传记，汤克勤、汪平秀编著的《梅州历代咏梅诗整理与研究》对其有如下记录：

“李柳汀（1883—1948），字乃木，讳杞芳，五华县安流镇对镜窝人。学成归国后，相继任陕西省公署秘书、云南讲武学堂韶关分校教官、广东省议会议员等职。民国十年（1921），当选为五华县第一任民选县长，后继任广东省参议等职。在任期间，为国为民悉心勤慎，政绩颇著。”

该书尚录有其诗歌《孟浩然踏雪寻梅诗》一首：“梅雪冲寒本不奇，一经孟氏却生姿。灞陵情景传千古，我欲分肥让一枝。”

2024年春出版的《梅州历代诗词选注》选有李杞芳的诗作《题刘花园》（二首）：“萍踪半载客秦关，太息中原正万难。欲去哥哥行不得，故教寻地避纷繁。”“此地桃源却是秦，偏教结伴作游人。关中寸地无干净，愿步刘郎最后尘。”属于感世之作，当是早年在陕西省公署任秘书时所作，与《孟浩然踏雪寻梅诗》一样作于关中地区。

据查安流李氏族谱，乃木实为李杞芳的家名，柳汀为别字。李杞芳早年在家乡的学习状况，据其同乡学者陈槃的《五华诗苑》记载，是当地低坑清贡生李兆庚的门生。《五华诗苑》收录李兆庚诗六首。李兆庚，字星楼，著有《醉月楼诗钞》，前有饶芙裳序：“《醉月楼诗钞》，李星楼先生所著而自行编定者也。将付梓，其门人李君柳汀嘱余为序……”时间为1918年，是李杞芳在加入南社之前夕，请客籍南社的前辈饶芙裳为老师诗集撰写序文。

据陈予欢《短暂的粤北军事武力闪现——韶州讲武堂创办始末与师生事略考释》介绍，李杞芳在韶州讲武堂（即云南讲武学堂韶关分校）担任的职务为经济教员：“李杞芳(1883－？)，别字杞芳，广东五华人。广东两广师范学堂、上海法律专门学校、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法学科毕业。1909年毕业回国，被清政府任用为知事。1919年任韶州讲武堂经济学教员，时年37岁，自填通讯处：汕头横流渡丰祥号，主讲《世界经济》课程，1921年该校结束时免职。”横流渡是李杞芳的家乡安流的旧名，或者可推测李杞芳是在此任教期间加入南社的，只是他加入南社的入社书填写的年龄为36岁，则所报年龄非按照客家人的虚岁计算习惯。在此期间的1920年，他当选为省议会候补议员，不久之后补为实任。

二

李杞芳离职云南讲武学堂韶关分校后，当选为五华县长，其时正是陈炯明长粤期间，桂系在广东的势力消退，另一位南社社员熊理得以担任梅县县长也是同一历史背景。此后的二十年时间李杞芳的行踪，据其本人《感怀七绝十一首》略知端倪：1925年李杞芳担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师参议。1926年为潮桥盐务支处科员，旋调为抬收东界两局委员。1927年任福建诏安之汾水宫口两关。1928年春携眷往香港，初依柳湾居住，后移大埔，在大埔粉岭寓居一段时间，曾与同乡张星洲作邻居。1928年任北区善后署中校参议，兼自治研究所主任。1929年陈铭枢为广东省政府主席，设巡察制，李担任第三区潮汕巡察。抗战胜利后，李杞芳已经步入花甲之年，据民国《五华县志》记载，1946年三月。临时县参议会改组为参议会，他曾担任代表福昌乡的县参议会成员。

《五华县志·艺文志》记录，他著有《经济财政合编》（已刻，存）、《焦桐备忘录诗稿》一卷（付印中），目前尚未确证两书是否存世。据李杞芳弟弟李闲芳整理的《柳汀诗文拾零》卷前说明云：“（李杞芳）于积劳成疾，身患肺结核顽症，病入膏肓，回里疗养，与病魔苦斗二十多年，乃于1948年夏间，正寝寿终。其为人正直和蔼，教子更有义方，好学精神尽人皆知，饱览中外古今书籍，诗文亦为其爱好，发表许多社论及科学技术文章，诗联寿文诔文等杂体文亦有造诣，但存稿不多，加之保管不周，散失严重，今只收集其万一，以留纪念。”《焦桐备忘录诗稿》或已亡佚。但《柳汀诗文拾零》录有《偶录诗钞小引》：

余不长于诗对，名家诸作亦少心得，间有吟咏，随手散失，不复存稿，即偶有收存，而奔驰南北，更难汇集成编，兼之数年以来，水火兵匪，迭遭毁劫，愈无留存之可言。已卯春，投闲在家，因陈槃先生自昆明来函，拟刋五华诗苑，微（徵）稿于余，嘱为搜辑，接函之下深表同情，而苦于无法找寻，嗟叹良久，继念往事，虽不可寻，而来日方长，盖效拾袭补存之法，以图将来自娱乎。以故遇有旧作，即抄存之，以备遗忘，非期垂示后人，不过藉以抒怀云尔。

民国廿八年已卯元月（1939年）柳汀自记

顾名思义，偶录与备忘，意思是一样的，李杞芳的诗稿应该是他晚年整理的同一部分，他是因在中央研究院任职的同乡、历史学家陈槃为编辑《五华诗苑》征集诗稿时，才动念着手整理自己的诗文稿，可惜未能交付而错过，所以日后出版的《五华诗苑》没有收录他的诗作。目前经其家族成员李闲芳、李爱阳、李爱文搜集的《柳汀诗文拾零》，存李杞芳诗55首，另有文、楹联若干篇。

他保留下来的诗歌除了上述几首，多为晚年的作品，他60岁生日时正值抗战期间，赋诗《六十自吟》明志：

（一）

借作新年开笔之兆，并以感时，辛巳十二月

耳顺年华倐到头，一周花甲浪虚游。

孱躯空抱凌云志，归隐渐无救国谋。

新理阐明惊世界，战端勃发沸环球。

沧桑转瞬知多少，区处安全乐自由。

注：潮汕广州等处皆成沦陷区，幸梅属各县尚庆安全，诚乐事也。

（二）

劫后余灰剩此身，皤然老大不如人。

受恩未报怀师友，阅世多艰历苏秦。

俭可养廉求寡过，勤堪补拙见天真。

迩来茀羡封侯业，惟愿苍苍寿万民。

李杞芳在1948年夏逝世，享年66岁。逝世后，广东省政府赐予“徽范长昭”之匾语，表其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