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晓锋
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元魁塔了!
当远远望见它时,塔影婆娑,不知怎地心中顿感宁静。走近时,拾级而上,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站在塔前,仰望这座高41米的仿楼阁式九层砖石塔,那种力量感和厚重感油然而生。塔底正门门额上书“元魁塔”,两旁是明末吏部侍郎、翰林学士、东宫侍讲李士淳撰写的对联“澜向阁前回,一柱作中流之砥;峰呈天外秀,万年腾奎璧之光”。塔下左边有文昌阁,据说是当年李士淳藏书授课之所。
说起塔,本从印度引入。最初,塔是用来供奉或收藏佛骨、佛像、佛经、僧人遗体等的,俗称“佛塔”,又称“浮屠”,乃典型的佛教之物。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民族融合度的加强,逐渐为道教和儒家所用,至明代风水塔应运而生。塔开始从宗教世界走向世俗世界,像镇山、镇水、辟邪、显示教化等均视之为风水塔。其中文塔,又叫文笔塔、文峰塔、文昌塔更被看重。文塔通常修在城区郊外的山上或村镇进出口的土丘上,以弥补当地文峰低小的缺陷,以期多出士子。元魁塔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
元魁塔,始建于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于崇祯二年(1629年)竣工。倡修者是李士淳。说起李士淳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会感到陌生,那松口李二何呢?想起来了吗?对,就是客家经典故事“李文古三戏李二何”里面的人物!两人属于同宗叔侄,李二何高一辈。据说,他中解元后,曾先后四次上京会试,但均失败。后经高人指点,认为松口之梅溪出口处“山川文峰欠佳”,便建议建一座塔,聚集文气。于是,李二何出面募资,并在村民的大力支持下耗时10年建成。起初,该塔取名为“松口塔”,李士淳中了会魁后,为彰显文风,于第二年将其改名为“元魁塔”。
塔,是凝固的历史,是回顾历史的极佳载体。站在高塔上,眺望远处,蓝色的天空,白色的烟云,墨黛的远山,配上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一幅美妙的图画让人心旷神怡。眼前静静流淌的江水啊,人物风流并未随之“雨打风吹去”,李士淳的故事仍像那粼粼的江面,还是那么吸引人。史料记载——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中解元后开设“五龙馆”教授生徒,学员四方来聚,提振梅州学风;
崇祯元年(1628年)中进士,选任山西省翼城县知县,在任上不但捐钱建“翔山书院”,而且还亲自讲学,使得翼城文风大振,士子中举者20人,其中6人登进士,翼城士绅感其功绩,为其建立生祠“李夫子祠”;
崇祯八年(1635年)调任山西曲沃知县,又在当地建“乔山书院”,还出钱给该县诸生作赴乡试的费用,后曲沃一连三科考中“榜眼”,人们赞他为“岭南夫子”……
如果你以为他只是在教育上颇有建树,那就错了。在山西任上,据清道光《广东通志》记载:“时流寇入晋,士淳计擒巨盗王加印等,散其余党。调繁曲沃邑,剧而治,绩益多。”不但擒贼散其党,而且把地区繁琐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他还有超群的智慧和杰出的地方管理能力。
而更让我感动的是他身上难能可贵的民族气节。1645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相传李士淳携太子朱慈烺回家乡避难,一同隐居于阴那山;后训练乡兵,先后在松口、兴宁、五华、蕉岭各县募银,以图东山再起,恢复明室;清王朝为笼络民心,多次征召,他都一一拒绝,还曾写下“南山秀色喜长在,北阙征书莫再来”的诗句表明心迹。
想来不由心生无限敬佩。此时此刻,自己站立的地方就是李士淳当年站立的地方,抚摸这里的一砖一石,时空仿佛在这里交错重叠。他的精神,恰似塔的坚韧与崇高,指引人们穿越迷雾,勇往直前。
其实,又何止是他呢?远的不说,即便在明朝,又还有多少客家好儿郎的名字在历史长卷上熠熠生辉呢?古彦辉,五华人,洪武年间生人,在朝廷上负有美誉,时人赞之“朝宁有声”;丘俊,白宫四平村人,永乐二十二年(1424)甲辰科进士,“革奸抑暴,拔滞清冤,深得风宪之体”;王天与,兴宁人,正德九年(1514)甲戌进士,曾跟随王守仁平定农民起义及宁王朱宸濠叛乱;李元凤,兴宁人,嘉靖二十五年(1546)丙午科举人;萧墱,梅县人,崇祯六年癸酉科举人,义行于乡里,对人仗义,读书恪守礼制,自萧墱至曾孙辈四代(1622-1738年),共出了一位进士、五位举人、五位贡生,另有庠生十多名,为攀桂坊的第一个百年书香世家……一部客家人物史,就可窥见一部明朝史,更遑论在漫长的中华文明史里了。“千年嘉应,弦歌不辍”,难怪郭沫若当年考察梅州时,不禁欣然写下“文物由来第一流”的夸赞诗句。
元魁塔这一名字,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理标识,一段历史的见证,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记录着客家儿女的智慧与汗水,象征着客家的“文风”和“骨气”,抒写着客家文化的坚韧不屈与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