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师范毕业后，我被安排在大山深处的一所农村小学任教。

小学建在半山腰，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几间破旧的民房。没有校门，没有围墙，几间民房排成一列，每隔一间教室是一间小房，作为老师的宿舍和办公室。教室没有门板，窗户没有窗扇，黑板是水泥灰砌的，黑板擦是老师用旧布片缝的，里面塞满旧棉花和烂布条。讲台和课桌椅用泥砖叠成，架上木板，用水泥浆抹新，久了便会掉灰皮，弄得斑斑驳驳。教师宿舍有门板和窗扇，但中间有裂缝，开关时“嘎吱”作响。一个钟挂在大槐树上，拉动绳子敲响，敲几下表示上课或下课，是约定的。操场是一大块空地，凹凸不平，下大雨时水便漫过，黄泥堆积，经常要组织学生清理。两端竖着木制的篮球架，供学生锻炼，这便是我初到这所小学的环境和所有教学设备。

学校的厨房设在教室外的一间小房，里面砌一小灶，一个小锅和一个铝锅，老师们在这里合伙做饭。一张旧圆桌和几张木头凳，就是餐桌椅。厨房放着一个大水缸，学生每天轮流到不远处的水井里扛水，供给每天的做饭、喝水和洗漱之用。燃料是师生到山上捡的松枝松果松毛，竹枝竹篾竹叶，偶尔也割割鲁萁和树叶。老师们自带从粮所买来的商品粮，每月20多斤。山村小学的老师不用买菜，经常有学生家长送些青菜、咸菜和菜脯。学校有菜园，老师们在空余时间种上番薯、花生、玉米和四时蔬菜，解决吃菜问题。

那时的小学老师编制不多，2至3个公办教师，2至3个民办或代课教师。公办教师不论远近，必须在学校食宿，星期六午饭后离校回家，星期日下午返回学校，风雨无阻，都是步行。民办代课教师下午放学后要回家劳作，晚上要到学校开会或办公，大家都很自觉。工作之余聚在一起聊聊天，虽抽不上烟喝不起茶，肚子饿了蒸蒸番薯、玉米棒、花生，边吃边开玩笑，倒也乐在其中。

那时小学为五年制，后改六年制，按上级教育部门要求开足课程，每个老师要教语文、数学，当班主任，还要教唱歌、体育、图画、手工等课程。老师们教学非常认真，课外时间批改作业也很细致，遇到学习有困难的学生，抽时间个别辅导。自习课时书声琅琅，唱歌课时歌声嘹亮，体育课时，操场上人声喧哗，师生汗水涔涔，却是兴趣盎然，不亦乐乎。

那时的小学升初中要统考，试题由县教育局统一印制，考试分数各地要排名次，排到后面的学校很没面子。小学的老师们铆足了劲，每单元一小考，期中期末一大考。试卷由各科任教师自行命题，再用蜡纸钢板手刻，刻完后用油墨印刷在白纸上。由于长期刻钢板，很多教师练就了一手工整、端庄、漂亮的钢板字。

如今这所小学已被撤并，剩下空壳校舍，当年的教师也大多退出教师岗位。那个年代的教师，尤其是民办代课教师，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中，甘守清贫，培养出大批人才。他们对山村小学的默默奉献，还是值得书写一番的。（杜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