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之子
岳母住在大埔枫朗镇乡下,每次进城来看我们,她总会带着农村人特有的客气,扛来满满一麻袋的蔬菜瓜果。枫朗至县城湖寮大约有19公里的山路,要20分钟的车程才能抵达。到了城里,岳母还要费力地将麻袋扛上我们居住的八楼,往往上得楼来已经气喘吁吁,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气来。
岳母拿来的青菜数量不少,都是刚刚采摘的,够我们吃上一周,我们好几天都用不着出门买菜。我在高陂镇上班时,岳母常常早早守候在枫朗镇车站,静静地等上几十分钟,就为了将“果蔬麻袋”交给从这里经过、搭车回城的我。
一来二去,我渐渐觉得有些麻烦。特别是当我负着一个大麻袋走进小区的当儿,来往的熟人都会好奇地问上一句:“哟,有收获呀,一大袋什么东西啊?”“呵,丈母娘又提供‘支援物资’啦。”此时,我都会不好意思:一方面为总是吃娘家的蔬果而没有回报感到歉疚;另一方面则是碍于面子——我一个机关单位上班的公务员,整天像农民工一样扛着大麻袋上上下下,人家还以为我是搬运站的哩。
所以,当岳母又一次将装满甘蔗、玉米和南瓜的沉甸甸的麻袋搭到楼下小店,让我扛上楼去的时候,我禁不住内心暗自埋怨,对她说:“妈,您还是歇歇吧,菜留着自己吃,我们城里买菜并不难。”“话虽如此,可要吃上地道的农家菜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小孩子。”岳母并不觉得这样做会累。
我也只好不再唠叨什么了。
只是自此后,每当岳母有“果蔬麻袋”搭来,我都不急于搬回家。而是暂放在楼下小店里,然后找来塑料袋和菜篮,分批带上楼。这样做,起码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刚刚出街买菜回来而已。
又到了周末,我和妻子带女儿回娘家住了两个晚上。临别时,岳母又装好了一大袋蔬菜、芒果和枣子,并执意要到车站送我们上车。
我看见扛着麻袋,大汗淋漓走在前面的岳母,始终用左手撑着腰部——她患上了轻度腰椎间盘突出,这几天来都一直在硬挺着干农活。为了儿孙,岳母辛劳勤恳,忙碌一生,她肩上扛的不单是一袋蔬菜和水果,更饱含着对晚辈的深沉之爱,充盈着殷殷舐犊情!而我却拘泥于面子,放不下所谓的“身份”。对比之下,我的思想是多么狭隘啊。
想到这,我不由心头一热,喉头发哽,快步冲到岳母面前,一把接过麻袋:“妈,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