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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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程乡
2024年11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屋后的柿子树

●曹春青

沿着老屋旁的小路往登山方向走,转角眼前就出现了一棵超过三层楼高的柿子树,叶子已所剩无几,挂满枝头的柿子们像在等待我的到来一般,一颗颗调皮地挤着金黄色的脑袋在树上叽叽喳喳召唤我伸手摘下。我蹦起来够不着,再蹦起来,还是够不着,急得我团团转……

这是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梦中的主角是老家老屋后爷爷种的柿子树,它的年龄比我大,从我记事起柿子树就长得有近两层楼高。

春天,万物复苏,柿子树冒出了嫩嫩的新芽,我在树下看着蒙蒙春雨滴在油亮鲜绿的叶子上,形成一层晶莹剔透的露珠浮在叶子上,煞是好看。

夏天,柿子花开出方形的花骨朵,黄色的四片花瓣被叶片紧紧包裹着,像被珍视的初生婴儿般娇嫩可人。慢慢地,满树花落,嫩绿的小柿子就结结实实长在叶子中间了。此时的小柿子和叶子颜色相近,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这满树是硕果。

秋天,纷纷掉落的柿子叶被老妈捡去当柴火烧,没有叶子遮盖的柿子挤在一根根枝条上。柿子们好像没有被人照料过,却自顾自长得圆润,颜色从墨绿色变成了金黄色。离开了叶子的保护,沐浴了充足的阳光,柿子也越发饱满了。

霜降日,得了爷爷的许可,我背上小背箩、爬上粗粗的树干,摘能伸手够得着的柿子。够不到的地方,求助爬树能手老妈。只见她身手敏捷如猴,眨眼工夫就窜到了树梢间。那时的老妈在孩子们眼中就像金庸笔下踩着细绳子的小龙女一样,随意地踩着细细的枝条,上下有节奏地摇晃着,惬意无比。这看着惊险的场景,却丝毫不影响老妈快速摘下一颗又一颗金灿灿的柿子。等老妈下树,背箩已有半筐柿子了。

随着我渐渐长大,柿子树也越长越高,爷爷只能用劈成“Y”字形的长竹竿伸到树梢卷着摘,但很多柿子掉地上却摔裂了口。最后,柿子树实在太高了,爷爷决定人鸟共享:能摘到的人吃,树梢的留给鸟吃。

爷爷说:“对鸟,要留有余食;对人,要留有余地。”

柿子是不能用生水浸泡的。摘下来后,煮一大缸开水摊凉。再倒入半包食盐,用干净的筷子搅拌化开,最后将洗净、晾干、没有破损的柿子倒入盐水缸中浸泡7天。泡这个过程是绝对不能伸手到缸内的,如果手贱碰了盐水,那这缸柿子就吃不得了。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说硫化氢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俗称“臭屁”大家就了然了。

盐浸柿子非但不咸,还保持了甜甜脆脆的口感。

爷爷说:“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爷爷把柿子从缸里捞出来,我快速抓了一只柿子冲洗干净,三下五除二削掉硬硬的皮,迫不及待轻咬一口,蜂蜜般的甜汁溅到口腔每个角落。轻嚼两口,糯糯的、弹弹的,像果冻般香甜可口。

柿子,是不可以多吃的。爷爷规定每人每天最多吃一只,而且不能空腹吃,只能饭后吃。听说柿子会加重肠胃负担,导致消化不良、胃胀、胃痛等。柿子的核和皮含有较多鞣酸,在空腹大量进食的情况下胃里面会形成“胃石”,这就严重了。吓得我只能乖乖听话,尽管很喜欢,也不敢多食。

爷爷经常说,饮食有节,起居有常。

爷爷过世后,我们全家久居县城。乡下老屋后的柿子树仿佛通了灵性般,只在树梢结出果子。每年霜降后招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小鸟在树梢啄食甜蜜的柿子。一颗颗被啄得只剩三分之二壳子的柿子掉落在地,残败不堪。每每看到此情景,老爸总咬牙切齿要把柿子树砍了。老妈望着高大的老柿子树,思忖再三,叹口气说:“还是留着吧!”说完接着扫地上的柿子壳。

成家后我回老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今年偶得机会,在霜降日后回到老家。穿过曲折悠长的小路,跳过坍塌的墙根,拨开盖过我的杂草,柿子树还长在那个位置。只是它老了,枝干呈黑色状,斑斑驳驳,没有一片叶子。柿子树再也结不出果子了,却依然坚定地挺立在那里。就像我的爷爷虽然离开多年,但他立下的一条条看似严苛、实则是对后代加倍爱护的家规长久地影响着我们。时至今日,无意间我已把这些家规传给了孩子们,在生活践行中受益匪浅。

老柿子树是老屋后的一道风景,是爷爷精神永存的象征。那种连空气中都飘荡着的柿子甜味,更是让我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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