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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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家庭
2024年11月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时光深处的怀念

●梁心仪

祖父下葬那天是春寒料峭的三月,阵阵寒意被温暖的阳光吞噬。一阵阵风掠过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细碎的光影在林中闪烁。送行的队伍很是安静,我在人群中缓慢行走着,脑海里满是祖父的身影。我站在坟地上,看着泥土一点一点覆盖过祖父的骨灰盒,直至它被完全封存在土坑里。一股浓重的窒息感在我心底弥漫开来。祖父化为尘土,与他热爱的山林融为一体。

记忆中,祖父的身子骨还硬朗时,爱往山里跑,打理他在山上种植的果树。晨曦中进山,暮色中归来,回来时手上拿着鲜艳的花束,说是要送给祖母。祖母很开心,接过花束就将其插在花瓶里。七八岁的我也爱跟着祖父进山,他在山上除草,我就在山下的小溪边玩水抓鱼摸虾。

回到家中,看着有些空荡的房子,我顿觉恍若隔世。旧物是记忆的器皿,那些祖父生前用过的物件弥漫着他独有的气息,挥之不去。环顾四周,那个专属于祖父的躺椅不再咯吱咯吱地响了,那抹祖父独有的和蔼笑容如今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以及泛黄的旧相片里。我拿起相框,照片里祖父抱着正在哇哇大哭的我,笑得很开心。那时的祖父还算健壮,没被病痛折腾成皮包骨。祖父是死于食道癌晚期。祖父幼时经历过饥荒,因此在饮食方面,他不爱等。茶水冲泡好很滚烫,他就急匆匆地倒进杯子,就着热喝上一口。吃饭也是,饭碗还是很烫手时,他就已经将米饭吃空了大半。这种喝烫茶、吃烫食的坏习惯我们不是没有进行提醒纠正,但他很难戒掉。

时光流逝,我们似乎都习惯了没有祖父的日子,可事实并非如此。祖父逝去带来的伤似乎无法完全愈合。

一个午夜醒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射在我脸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复眠。许久,我起身走到客厅准备倒杯水喝,却听见隐隐的哭泣声。是祖母房间传出来的。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房门前,是祖母在哭,哭声落在我心尖。

祖父最初确诊时,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是祖母安慰我,她很乐观地安慰我。我知道,她的难过不比我少,但她还是劝慰我让我看开点,可实际上她自己却一点也没看开。吃饭时,她总是习惯多拿一双筷子,怔愣了几秒后又把多出来的筷子放回碗柜。客厅里摆在柜子上的相框,祖母总爱把它们捧在手心,然后细细抚摸祖父的身影。

回到房间后,我彻底清醒了。我也想祖父了,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一切。隐匿的悲伤在每个家人身上蔓延,姐姐打开冰箱拿做午饭所需的青菜,在关上冰箱门的那一刻,冰箱门合不上,她检查了一遍冰箱发现没什么问题,于是又再次合上,还是不行,她又检查了一次,依旧是关不上门,重复了几次,她崩溃了。我走到她身边时,她终于粗暴地把门合上了。她哭红了眼睛对我说,如果爷爷在的话,肯定一次检查就会发现问题所在了。事后我们重新买了一台冰箱,但那时的悲伤与无助仍环绕在我们的心里,缠绵于呼吸中。我这才明白,祖父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并非雨过天晴就会好转,而是漫长的潮湿。

祖父离去多年,我再次拿起了祖父与我的合照,泛黄的相片,祖父站在里面,而我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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