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琼

多妹又哭又闹，放出狠话：就是不给饭吃也要上学。

那天，我回去看望我年迈的母亲，在村口碰见从省城回来的多妹。只见她皮肤仍然黝黑，戴着近视眼镜，嘴角微微上扬，衣着得体，气质文雅。她对我微微一笑，按辈分叫了我一声“姐姐”。一番寒暄后，得知她是回来接她父亲去省城治病的。

望着多妹的背影，我由衷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其实，我和多妹的父亲同龄。多妹父亲因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初中未读完就辍学，早早娶妻成家，婚后，一年一个接连生下五个女儿，排行第五的多妹，出生没几天就送给了一个远亲 。多妹从此变成了“小华”。“小华”在亲戚家住了四年，一次她养母上山砍柴摔伤了腰卧床不起，小华又被送回了老家。因从小不在父母身边，父母对她不亲。多妹倒是生性倔强，从不在父母面前撒娇。到了上学年龄，她不用家人操心，专心读书。节假日，姐妹们都抢着干活，她偏说：小孩学习第一，家务事是做不完的。当时她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当家，因此，她不招老人喜欢。因生得矮小，皮肤黝黑，姐妹们背地里给她起个不雅绰号“牛屎嫲”。爷爷奶奶常夸她的姐姐们“十分精，不但会割鲁，会喂猪，还会煮饭煮菜”，却嫌弃只会“读死书，死读书。又懒又丑”。

多妹读完小学后，家里打算让她辍学打工。多妹又哭又闹，放出狠话：就是不给饭吃也要上学。无奈，家里只得让她继续上学。初中阶段，课程多了，作业增加，加上农村教学条件欠佳，多妹虽认真听课，还是有许多不解之处，为弄懂题目，她每天晚上认真学习到深夜。家里老人又不高兴了，说浪费电，多次责怨，有时还不断敲打房门催促多妹关灯。多妹只得从父母给的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中设法挤出一点，买蜡烛照明。左邻右舍起夜时，透过窗口都会发现多妹房间有微弱烛光，都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在为梦想而夜读。

中考时，多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取了县重点中学，学校和村里都给了奖励。在一片赞扬声中，多妹父母勉强让她上了高一。要上高二时，她父母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说家里孩子这么多，都这样读下去的话，家底都会被掏空。在多妹近乎绝望时，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她的班主任专程到她家做工作，说多妹实在是读书的料，并提出解决她家实际困难的办法：吃住在县城班主任家，每个星期带点米，可省下住宿费和伙食费，并出面向学校申请免收学杂费。她父母只能妥协。就这样，多妹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每个星期驮着大米和生活用品，往返20多公里路程。她更加勤奋努力学习。一次，因淋雨后感冒发高烧，在校医室拿了几片退烧药吃了，坚持上课。她每天都是班里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离校。同学们都知道她是“读书疯”。

高考时，多妹考上重本，大学5年靠国家无息贷款完成学业，就业时进了省级某大医院，后来参加“考公”连续两年考了第一，顺利进入省厅，不久前荣任副处长，成为家乡小山村当中没有任何背景、首个靠自己奋斗而戴上乌纱帽的“女芝麻官”，轰动乡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