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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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文化公园
2024年10月1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石扇鱼焖饭与客家文化基因

●丘晓锋

闲聊中偶然谈起至今还未尝过正宗的鱼焖饭,朱哥嘴角一扬:“安排!”于是有了周末惬意的石扇之旅。

石扇鱼焖饭是名列梅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道美食。将鱼血加入米中,放入香煎的鲩鱼,用高压锅蒸熟;然后在锅中把姜蒜爆香,将煮熟后的米饭放入翻炒,最后加入葱和调料,当然少不了灵魂食材“金不换”,翻炒均匀,这样做出来的饭粒粒鲜香,光泽饱满,富有嚼劲,令人食欲大开。

一般说来,因鱼血腥味较重,杀鱼时都会把血放掉,但是石扇人却巧妙处理鱼血中的腥味,保留其本味并将其入菜,增加了菜品的鲜和香。一道菜品的诞生,或缘于搭配的绝妙,或因名人效应,或风俗使然等,总不至于横空出世。不知是从何时起有此菜?个中又有何说法?连见多识广的朱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起鱼血入菜,以我对饮食文化的有限了解,放眼全国都好似不多,只知道有河南淮阳经典菜——热炝鳝鱼血,跟客家菜系的做法相似。至于东北的鳕鱼炖豆腐,据说之前正宗的做法会有鱼血的加入,现在也基本没鱼血什么事了。纵观全球,吃鱼血最生猛的当属越南人。他们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他们认为鱼血是难得的人间美食,生鱼血没有营养流失,是绝好的下酒菜。把鱼血滴进碗里后,将准备好的姜葱蒜和调味料倒进去,用筷子搅拌均匀,一道美食“河鱼血羹”就宣告完成。这般重口味,诸君敢试否?

带着疑问,我们一行驱车来到矮寨顶,耳听同伴介绍先贤罗芳伯漂洋过海、开疆拓土的不凡往事,不禁心生“身在一隅,情驰海外”之感;眼见石扇千亩柚田和错落分布的圩镇村庄如画铺展,四周群山环绕,可谓“梅北山川连海天”。石扇属地由石扇村、巴樟(庄)村和象村三部分组成,各属三个不同水系流域,其中石扇河流域面积最大。在新铺墟与平远东石流经徐溪而出的柚树河以及经长潭流入的河流汇成石窟河,再流经丙村镇东州坝,最后汇入梅江。石窟河自古就是南盐北米贸易的“水上丝绸之路”,源头则是福建武平县洋石坝。

梅州、福建、河南,在地图上把三者连起来,我们想要的答案或许就在其间。

客家先祖乃中原旧族,多诗礼簪缨。自永嘉之乱,纷纷从洛阳南迁,始有“衣冠南渡”,几度迁徙辗转方自福建到梅州,民系始定,为区别于本地之“主”,自称“客家人”。想当年,先祖们的迁徙何等的波澜壮阔,可歌可泣。最早那批先民逐水而迁,依水而居,初来乍到,该是何等感慨,我们已不得而知,但少不了会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中原故土的依依不舍,有薪火相传的使命在肩……虽处时艰,作为流淌着中原血脉的客家人,深知礼不可废,但空空的行囊拿什么祭祀呢?牛、羊、猪这“大三牲”是鲜有可能了,面对静静流淌的河流,目光自然就投向了作为“小三牲”之一的鱼,鱼血也就顺理成章成为祭祀中重要的一个部分。有趣的是甲骨文“血”字,形似一滴血落入祭祀的器皿中。《说文解字》解释说:“血,祭所荐牲血也。”祭祀完毕,除了有食物本就匮乏的考量,更有遵礼之仪,按礼当分食于众,以示对祖先的敬意,寓意着祖先的福泽能惠及子孙后代。《论语》也有“祭于公”一说,古代大夫参加国君祭祀以后,可以得到国君赐的祭肉,显见分食之礼早已有之。

这般说来,不由想起母亲逢年过节宰鸡时,会先拿个小碗,倒点水,撒点盐,再把血直接滴到碗里,搅拌均匀。等到煮鸡时,把已经凝固的血块放进去,煮熟后捞起放进碗里,等祭祀时随鸡一起摆放。礼成后将其切块和鸡头、鸡脚以及一些配料煲汤,食起来肉嫩汤鲜。当然,在客家菜系中还有以猪血、鸭血等做菜,像“三鲜猪血”更是客家名菜,无不体现客家人对“血”这一食材的重视和巧妙运用。还有一个细节,在客家话中不以“血”称呼,可能觉得过于血腥且不够文雅,代以“红”字“旺”称呼,亦是知礼之举。

我想,随着居住的安定,物质的丰富,加之客家地区多山,得鱼不易,反不如家禽来得方便。石扇则依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后人以物尽其用的天才构想不断在菜品上加工创新,慢慢形成特色,终成一方名片。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道菜,暗藏着客家文化的基因,盛满了客家民系厚重的历史,折射出客家人朴素的伦理观。客家儿女们仍会用这种最直观、最形象的味蕾接触,在碰撞咀嚼中牢记先祖们筚路蓝缕的艰辛,慎终追远,更好地深思将往何处去,行稳致远,进而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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