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红
那里氤氲着爱的芬芳,令人终生难忘。
车。我家隔几间有间木匠店,店主阿叔的小儿子阿权,是“试车”消息的灵通人士。一旦试车,他便邀上我和几个伙伴爬上车厢。司机大哥在车厢旁,叮嘱我们要抓稳车厢栏杆,便开车。开往长沙,或南口,或城东、大坪,我和伙伴们十分快乐。
有位货车司机大哥,会来我家坐聊,喝茶。他见我店里有个木板隔墙,上面贴了我画的图画。图画是我照着连环画画的。画有炼钢工人,抱稻谷的农妇,还有紧握冲锋枪的解放军战士,一两个月换一次新画。另外,还贴了几张小奖状。他抚摸着我的头,说:“细哥仔,好好读书,为国成才。”我父亲在旁听了,说:“大哥鼓励你呢!”我点点头。
一天,这位司机大哥来到我店里,说:“细哥仔,坐我的车到梅南吧。”“试车?”我感到突然。“不,送货。”大哥说。于是,我坐进驾驶室他和跟车大哥的中间。车,一路疾驰。到了梅南,工人卸了货,便开车折返。在凌风路一间红星茶室附近停下。我们便进了茶室,喝茶,吃包点。出门上车前,他叫跟车的大哥到对面的小商店买了一匣彩色蜡笔送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放进裤袋里。在车开回来的路上,我不断抚摸蜡笔。回到店里,我掏出蜡笔,告诉父亲,是司机大哥给我的。父亲喜笑颜开,说:“司机大哥心真好。你要记住他的话,好好读书,为国成才……”
小花园,氤氲着爱的芬芳,令我终生难忘。
在梅城梅正路和梅州大道相交的十字路口,有个大圆盘,直径十几米,边沿是一米多宽的水泥盘,中间有棵树,长命草绕内盘沿生长,郁郁青青,树下的野花,随季节变化散发不同的香气。这就是小花园。
抓鳝大哥
20世纪50年代初,我在梅城勤力小学念高小,我家亦迁到离小花园70米左右的公租店铺。店侧是一口鱼塘,店后是草地。草地外也有一口鱼塘,塘四周是水田。
儿时,我喜欢在小水沟放纸船。现在,鱼塘 “升级”了我的奇思妙想。找了块小木板,在中间钉个小木棍当桅杆,用碎布做成帆,串在上下小竹条上,系在杆上,做成帆船。船上,我用小硬纸片写上“勇士号”,靠在杆上,用线拴住船尾,到店后的鱼塘,让小帆船乘风破浪前行,我十分开心。
一天,小菊姐和我一起到塘塍。她洗帕子,我放风帆。这时,有个大哥从稻田上走上来,他手里捏着一条黄鳝。他看了一会风帆,说:“细哥仔,扬帆远航,乘风破浪,好!”说着,把这条黄鳝放在小盆里:“我再去捉。”黄鳝在面盆里来回滑动。我感到有趣,用手抓起来,想不到,它一挣扎,噗的一声掉进塘里,消失得无踪无影。小菊姐说:“我们快回店里。不然,没了黄鳝,大哥来讨要,他说不定会骂你,要你赔。”我想也是,便匆匆拖回小帆船,跟她快步走回店里。大哥摸不着门,不会来。
“细哥勇士在吗?”不一会,我在店里听到大哥的声音。我父亲迎上前,微笑着说:“我家没有细哥叫勇士。”大哥微笑:“在塘面上放风帆的不是你儿子?”“这……”我父亲恍然大悟,忙叫我从里面出来。他手里还紧捏着两条黄鳝,诚恳地说:“细哥勇士,一条太少,我又逮了两条,三条了,让你父亲中午炒炒菜,香喷喷,好吃,又有营养,吃了勃勃大(客家话,茁壮成长之意)。”我脸有愧色:“大哥,我提起来玩,它滑溜溜,掉进塘里了……我怕你
骂,才躲回家。”大哥把两条黄鳝放进厨房的盆里,洗洗手,抚摸着我的脸:“大哥不会骂你的。你要等我嘛。”父亲在旁责怪我和小菊姐:“这不好。”大哥说:“你小儿子放风帆,是扬帆远航,我再送两条,是鼓励他人生远航乘东风破万里浪呢!”我父亲说:“还不多谢大哥。”我连忙说:“对不起。谢谢大哥的鼓励。”大哥想了一下,说:“细哥勇士,想不想钓黄鳝?”我说:“想。”大哥说:“明天,我来店里带你到水田钓黄鳝,好吗?”我兴致勃勃:“好!”
第二天早饭后,大哥来了。我便跟着他来到塘塍的水田边。他用线拴住小钓钩,上面串了一小节蚯蚓。他踏着田水,指指禾苗下:“你看,有泡沫吐出。”他把小钓钩放进洞穴里,过了一会,便钓出一条黄鳝,我乐得拍手掌。他捏住黄鳝,放进身上挂着的小竹篓里。“昨天的,你不是钓的吧?”“不是,是从石隙里捉到的。”我跃跃欲试,也挽起裤脚,踏进水田,有样学样,不一会,也钓上一条。大哥开心地笑了。他叫我上田洗脚,先回店里,他继续钓。时近中午,他提着篓子来店里,对我和父亲说,钓了二十条,这十条给你,炒面。他说自己是田对面百果围人,在小厂做工,厂里停工待料二三天,便来钓黄鳝。我和父亲说多谢,他抚着我:“勃勃大。”便走了。
竹篾阿叔
我家店铺隔壁,租住了两户人家。一个补锅师傅,40出头。还有一个阿叔,年近50岁,是竹篾师傅。他们家分别在五华、兴宁。两个各靠壁边,补锅,编竹器。补锅师傅的工具是一只风箱和熔生铁的炉头,炉头里有陶制容器熔铁水。竹篾师傅手握锐利的刀,把一条条青竹快速削出青皮,然后编织箩筐、畚箕。两个师傅同住二楼各一间房。补锅师傅的妻子在楼下厨房给煮饭菜。两个师傅亲如兄弟。
我下午放学回来,常到隔壁店里,坐在矮凳上,替补锅师傅拉风箱……
中秋节,梅城人爱放孔明灯。街上没有孔明灯卖,我灵机一动,自己动手扎了一个。我做的孔明灯像个倒扣的大信封,底架一点火,便烧了……我只有苦笑。我把这事和两位师傅说了,他俩也笑了起来。
中秋节临近,两位师傅都不做工。我过去要拉风箱,补锅师傅说,竹篾阿叔给你做了一盏孔明灯。正说着,竹篾阿叔从楼上下来,把一个两尺半高、直径一尺多的纸糊孔明灯放在地上。孔明灯,像孔明的帽子,又像倒扣的圆水桶。阿叔提起灯,指着灯下用十字铁丝绑住的小棉花团,说,晚上,用煤油润湿它,点燃,把灯按在地上,热气一冲,放手,它就飘上天了。孔明灯,又叫天灯,可祈福。可是,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给竹篾阿叔做过什么,他却把我的小小笑话记在心上,真是“无功受禄”。他说:“你下课后常来拉风箱,助人为乐,好。”
补锅师傅、竹篾阿叔各自回家过中秋。
中秋,明月当空,鱼塘和田野上空有二十多盏孔明灯腾空而起。我点燃棉花团,热气一冲,孔明灯便腾空而起。盏盏孔明灯,红通通,和月光碧水相辉映,人间天上浑然一体,令人遐想,乐得同来的小伙伴拍掌叫好……
司机大哥
我家对面有间店铺,是货车司机们的集体宿舍。货车老板有五六辆货车,另外还在小花园附近设有修车店。
货车坏了,便在店里修理。修好后,要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