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成

“你父亲性格开朗，每日都把微笑挂在脸上，他喜欢与人开玩笑，但他讲笑话从来不说脏话，村里的乡亲都乐意跟他聊天，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冇日愁’”。春节过后，我到凤凰城拜访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80多岁的老校长汉聪哥，刚一见面，他又跟我聊起了我父亲生前的那些有趣往事。

据汉聪哥回忆，他于1959年师范学校毕业后回三田小学教书，我父亲当时仍在大队工作，那时学校老师要包片管队，他负责我们下村片，晚上经常到我家串门与我父亲聊天。“你父亲年轻时写就一手漂亮的毛笔字，60年代中期，我与你父亲经常搭档写宣传标语，有一次写到‘满’字时，你父亲一不留神把偏旁‘三点水’写到‘草字头’下面去了，我发现后提醒他写错了，你父亲笑着说：水溢出才是满，样般唔曾写到溢出呢？”当回想起这段往事时，汉聪哥连连称赞父亲幽默风趣。

父亲退休后恰逢改革开放，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那时大哥在圩镇的单位上班，二哥和我在校读书，家里耕田没人使牛，退休在家的父亲只好自己扛起犁耙辘轴。看到同龄人退休后每日优哉游哉谈天说地饮酒品茶好不自在，便自编了一首山歌：

佢兜退休系风流，上村嬲哩下村游。

端真同人唔同命，亻厓今退休学使牛。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当年“退休学使牛”的故事早已在村中广为传扬。

我们村的水田大多是山坑田，耕作道路尽是弯弯曲曲上岗下岃的羊肠小道，远的四五公里，近的也有两三公里，耕田的肥料、耕作的农具和收割的稻谷都要靠人肩挑。80年代分田到户后，早晚两造莳田、割禾时为节省路上的来回时间，通常要“带昼”（即从家里带好碗筷、烳锣、米菜、柴火等物品到耕作地做午饭吃）或“送昼”（即在家里做好午饭用箩担挑到耕作地）。有一年夏天农忙时节，家里请人帮工到七八里外的畲甲窝莳田，中午“带昼”吃。母亲是个劳碌人，当她洗完早餐后的碗筷、喂完猪、晒好谷，收拾好“带昼”用的碗筷、米菜等物品后，又交代父亲要带好孙子、看好晒在禾坪上的谷不要被鸡吃等等，一边说一边挑着“做昼”的东西就出发了。当母亲去到畲甲窝时才发现烳锣忘记带了，只好急急忙忙回家去取。父亲得知母亲忘记了带烳锣时，笑着对她说：“千交代万交代，烳锣唔曾带。”由于当时帮忙莳田的人多，这句话很快就在我们村里传开了，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日前，我和妻子到邻近小区云召哥家串门，闲谈中云召哥的妻子锡花嫂也跟我们聊起了父亲：“有一年6月晒谷时，我问你的父亲早造割有几担稻谷，他笑着回答道，‘亻厓也唔知有几多哈，反正亻厓一家人吃的就有，蛀的就冇（无）。”听着锡花嫂绘声绘色地讲述，我和妻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几日的中午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你的母亲大声喊你的父亲赶紧帮忙收谷，过了一会儿，你的父亲才不紧不慢地从家中赶来，并笑着说：莫惊佢呐，佢督（淋）湿佢晒燥（晒干），莫收佢呐，等一下佢会出日头（太阳）’。你父亲的一席话，惹得满禾坪的人哄堂大笑，被大家一直传讲到今。”这从另一侧面印证了父亲的幽默风趣。

流年似水，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31年了。如今，每当我们回到村中，不经意间仍能从乡邻口中听到父亲生前的一些趣言趣事，他那幽默风趣、豁达大度、忠厚正直的形象早已镌刻在乡亲们的脑海里，并将永远活在儿女们的心里头。正是：

自言退休学使牛，乡亲笑佢冇日愁。

风趣幽默传佳话，先父慈颜心底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