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渝锋
我的家乡四面环山,鸟语啾啾,野草翠绿,花香弥漫。龙车溪河水从中蜿蜒而过,环水而建的村庄,热闹之中有着独特的静谧。
我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很多年轻人怀揣着美好憧憬离开家乡。记得小时候,父亲领着教书的微薄薪水,母亲在家种地,养活一家老小,偶尔吃到一顿瘦肉便觉得是美味佳肴。那时,每家每户都有几亩农田去侍弄,稻谷成熟时,各家各户都忙着收割水稻,那时小孩们最期盼的是当稻谷用打谷机打出来的时候,用各种花样做出美味佳肴填补过去缺少食物那种困境。每当这个时候,父母就会磨点米浆,切一把咸菜,用上炸出油的猪油渣,用笼屉蒸出纸片状的粄皮,配上咸菜和猪油渣包成捆粄给我们吃。捆粄口感细腻柔软,猪油的香气贯穿,感觉非常幸福。而那时,奶奶疼我年纪最小,总会偷偷给我加多一点猪油渣,生怕我的姐姐们看到不乐意。
捆粄的制作步骤其实我们早已熟悉。用碾好的大米泡上水半天后,用石磨磨出米浆,后期就将米浆用勺子舀到蒸屉的方形蒸盘里,浅浅的一层米浆,蒸个几分钟就成薄薄的粄皮。若是想吃咸菜、豆角还是竹笋的,就把它们炒熟调好咸淡,用薄薄的粄皮包起来吃。这种捆粄至今仍是我们当地的特色小吃。渐渐地,很多人开起了店面做起了捆粄生意,开始用机器打米浆,馅料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但小时候的那股猪油渣香浓的味道无法代替,令我至今回味无穷。
那时候的父母都忙于耕作,只能放任小孩自己玩耍。以前经济条件不好,一年到头见不到水果,吃不到水果糖,能吃到的水果糖、橘子糖、从玻璃罐勺出一茶杯一毛钱的瓜子,就是童年最大的快乐。父母兜里没钱,添置一件衣服都困难,哪还舍得买糖吃。不比现在,参加一场婚礼回来,回赠一个精致包装的糖盒,里面的糖包括果仁巧克力、大白兔奶糖、椰子糖、阿尔卑斯硬糖等。那街上经营的零食专卖店到处都是,各种零食应有尽有,各种口味任君选择。村里的小孩都是结伴玩耍,抓鱼、捡田螺、挖竹笋,或者是果子熟了去摘果子。
五月,繁花似锦,绿阴如海。在这个花开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芳菲,使人沉醉,徜徉在农村的田野和山坡上,处处都是花的海洋,醉人的风景,美不胜收。春夏交替的季节,随着气温的升高,摘桑葚解渴消暑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每年五月份,村子背头岭的桑树都会结满桑葚,酸甜可口的桑葚果,成为我们争抢的甜食,互相炫耀着谁采摘的桑葚又大又黑又甜。在童年的成长经历中,这样的生活是村里小孩常相伴的。对于甜的渴望,寻找甜的过程,过足甜瘾的情景,强化了独属于我们这代人产生多巴胺的“甜蜜记忆”。
因父亲教书的缘故,从我记事开始,家乡小学就是我熟悉的地方。当时它坐落在村子农田中间的位置,特别醒目,一眼就可以看到。它是由一栋两层小楼和两三间由土坯老房组成的乡村学校,学校门口的木棉树明显比两旁的松树高大挺拔。学校里面有七八间教室、几间老师住宿兼办公的小房间,和一个土房改造的厨房。土坯房教室里摆着一张张方形的课桌,前方放置着一张简易的讲台,上面摆有粉笔盒与黑板刷。讲台后方和教室后面的墙上是一块重新打过水泥刷了油漆的大黑板,教室四周的泥墙满是缝隙,地面坑坑洼洼,有的坑应该是调皮学生上课用脚尖挖出来的“杰作”。每次寒暑假期间,教室里的墙面和地上都会有青苔偷偷跑出来,好像平时不敢和学生见面一样。两层小楼的教室里都是中高年级的学生,二楼六年级教室门口柱上挂着一个铁铃铛,敲起来的时候声音格外清脆,可以在村子四周久久回荡。在我儿时的印象里,学校清脆的铃声意味着新学期、新课程的开始,或下课、放学快乐的时光。学校的操场是一个没有硬化且地面高低不平,面积约200平方米的长方形泥土场地,学生做操、集训、开会、跑步都在此处,是我们唯一的玩耍场所。正对教学楼的操场上竖立着一根粗大、磨得滑溜溜的旗杆,升旗时,伴随着国歌声,国旗借助滑轮升到旗杆顶端。那时教室里琅琅读书声传遍村子四周的农田,耕耘的村民听到这阵阵读书声,似乎要仔细辨出是不是有自己家小孩的声音。如今,留在记忆中的往事如烟,只有那棵木棉树,多少年了,任凭风吹雨打、时光流逝,它仍伫立于此,只是已苍老了许多。
在时代的演变过程中,这些都承载着我对家和家乡的情感记忆的味道,从未忽视或忘记。每个人都有难以忘却的纪念,或是一个人,一件事,抑或是一个物件,它始终不曾离开我们的记忆,牵挂着我们的心,无论我们漂泊多远,挂牵的总是记忆中的味道以及那抹不去的一缕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