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社
钟志良是近年来快速崛起并逐渐成长的小小说作家。他虽然于2019年才开始写小小说,但其创作经历要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那时他的诗作经常见诸报刊并入选多种诗歌选集。钟志良重拾文学爱好,由诗歌转向小小说,可以说是得益于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也得益于脚下这片沃土。
钟志良是广东兴宁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常务理事。他的小小说大多扎根于他所熟悉的生活,其小小说创作的原发性力量,来自他生长的乡土和成长的职场。因此,从题材上划分,钟志良小小说集《野生鱼》中,“乡土题材”和“职场题材”两类作品的特点非常突出。这种“经验创作”,让他的小小说具有非常真实的生活体验,也给读者一种质朴与真实之感。
无论是主打的乡土题材和职场题材,还是关于家庭、婚恋等其他篇什,钟志良小小说大多关注底层人物,书写底层人物的心理和品质,彰显底层人物的真善美,给人一种从善向上的温暖和力量。如乡土题材《鸡冠子》中,写了汤博鹄和罗秋香夫妇分到“既偏僻又贫瘠的矮坡寨”这片责任山后,甘愿吃亏,通过勤劳开垦,把矮坡寨变成了致富的“风水宝地”。更难能可贵的是,十多年后,“因修高速公路”,“刚好从矮坡寨经过”,“汤博鹄夫妇拿到了五十多万元的补偿费”后,却把这笔钱“给村里办点实事”。这篇小小说的开头说,矮坡寨“因形状有点像公鸡的冠子,又被称为“鸡冠子山”,在文章的结尾,“罗秋香说,心痛什么,这笔钱本来就是公鸡的冠子——外来肉”。首尾呼应,写实与写意相结合,小小说的文学性得到了提升,人物形象也跃然纸上。
值得关注的是,钟志良写乡村振兴题材,他避开了所谓的“宏大叙事”,也没有刻意为之的“使命感”,而是以平民的视角,从小处入手,书写这个大时代的小人物。像《杜鹃花》里的杜娟,她是“青云嶂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主动放弃城里舒适的生活,辞职回乡当农民”,面对父母的不理解,她说,梦到太奶奶对她说:“你读了那么多书,这书不能白读,要给青云嶂的父老乡亲做点实事。”像《“老抠”》里的老陆,“没人叫他老陆,而是叫他‘老抠’”,足见其吝啬程度,但对母校的捐款却是毫不含糊的大方。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之所以“抠”,是要“抠”下来捐给母校,以感恩班主任当年对他的帮助,让他没有因为贫穷而辍学。在小小说里的这些角色,他们支持家乡建设的方式是不同的,但他们对家乡一往情深是相同的。通过这些小小说,或许我们还能品读到作品背后作者的“还乡”情结。
钟志良写乡村题材,塑造乡村人物,既写过去,也写当下,如《劁猪匠老蔫》《护林员“猎狗”》《二叔》《叔叔的婚事》《杜鹃花》《“老抠”》《鸡冠子》《绽放》等,体现了新时代农村的发展与变化,表达了作者对乡村秩序重建的期待和乡村振兴的希望。
钟志良这些书写底层人物、充满人间温情和正能量的小小说,算不算小小说的“底层叙事”?一直以来,文学界对“底层叙事”或“底层写作”偏向于关注底层的利益及生态,所谓对底层的同情与悲悯之心,更多的是通过“苦难叙事”对现实持一种反思、批判的态度。但是,由于对苦难的过分渲染与堆积,有些所谓的“底层叙述”难免有模式化的倾向,就像以前我们所熟悉的流行一时的“打工文学”,现在大家似乎已经不怎么提起。这恰恰也体现了时代发展与“底层叙事”也在与时俱进。我认为,“底层”不应狭隘地理解为苦难的世界,它有困厄,更应该有困厄中的温情。底层写作,既要写生存,更应该写生活。事实上,钟志良写底层,对底层的生存状态同样也有思考,如《1985年的春节》《卖粉丝的老人》《长寿秘决》等。在《长寿秘诀》中,92岁的老人因不胜其扰,最后道出不是“秘诀”的“秘诀”:“只因有一个七十岁的傻儿子,我不好好活着,谁来照顾他?”
《长寿秘诀》写的是某个乡村老人的生存状况。但是,在钟志良的笔下,他或许更愿意写城里的生存状况,像《上课》《萧英俊》《工蜂》等等。说到城里的生存状况,在这里不得不提钟志良的“职场小小说”。前面提到,在钟志良的小小说创作中还有另一类的“职场题材”。其实他相当部分的“职场小小说”,很大程度上应归类于“官场小小说”,原因很简单,它与“官场小小说”有着异曲同工的“体制内”指向。但是,与其它“职场小小说”(或者说“官场小小说”)不同的是,钟志良也写了一些小人物身在职场的生存状况或精神困境,如《饭局》《酒局》《上课》等。
如果把钟志良小小说创作与“底层叙事”联系起来过于牵强的话,我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作家对社会分层和探索应该持更为宽广的态度。“底层叙述”应该突破狭隘的底层写作标签,重点关注广大底层人群的个体境遇和精神世界。换言之,相对于牵强,解构与重建或许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