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道先

丁日昌是中国近代的政治活动家、革新家，在推行洋务运动方面成就卓著、业绩辉煌，广为大众所传颂。其实，丁日昌在30多年的宦海生涯中，也是一位很务实的地方官员，历任江苏巡抚、福建巡抚等要职，在为政一方中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以勤政和敢于碰硬闻名于世，但人们可能对此知之甚少。由梅州市发展战略顾问、著名作家丘峰主编、青年作家任丽青撰写的《走出山水之间·丁日昌传》一书，以纪实性的手法，详细记述了作为梅州“八贤”之一的丁日昌打击黑恶、整顿吏治、关注民瘼等真实故事，内容生动，语言流畅，行文洒脱，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敢于碰硬 去贿弊饬官气

丁日昌是一位作风硬朗的官员。据书中记述，丁日昌在任职期间查办了福州船政贪污渎职案，依法斩决了官商勾结、后台强硬、横行霸道、危害一方、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的文绍荣、沈纯等三人，参奏了福州将军兼闽浙总督文煜等一批权贵，轰动一时！上海《字林西报》做了专题报道：“（丁日昌）严彰僚属，去贿弊而饬官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

书中记录了“丁道台审案”的故事：同治三年（1864）的一天，下属报来一个案子。朱振发卖豆饼不交税，在白莲泾逃卡，被巡逻船追上抓着。差吏徐四等人搜光钱财后将其推下水，朱攀船舷高呼救命，徐四连砍三刀致其毙命。开审那天，四面八方涌来了一大帮人，大多数是上海士绅，还有外国记者，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来自广东的丁道台如何审案。

前面的程序走完后，到了丁日昌最后下结论的环节。只见他缓缓起身，严肃地说道：“经审讯查明，朱振发即使逃税也有逃税的处罚，罪不该死，白莲泾的卡员怎么能够残忍地把他杀害？这个凶手徐四必须判死刑！”庭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叫好声。“巡逻船上的其他两个人亲眼看见朱振发落水而不施援手，心也太狠，这种行为等于协同犯罪，必须流放！”人们再次发出赞同声。“另外，白莲泾关卡距离事发地不远，负责管辖的方步宵怎么可能在朱振发死了一天以后还不知情？直到死者尸体被人拖到卡上才上报，这个方步宵简直就是一个木偶人！哪里像个官员的样子？！”顿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在猜测：怎样判罚？“官者，食民之粮谷，拿国之俸禄，怎能尸位素餐无所作为？方步宵这个不称职的委员应立即撤职，永不叙用！”庭下发出了长时间鼓掌声，有人高喊：“太好了！判得太好了！大快人心！！！”1875年和1876年丁日昌在担任福建巡抚期间，先后两次到台湾巡视，发现一些州县贪官横行，民生凋敝，便下决心重典治乱。经过调查取证，及时惩办了知府凌定国、副将周振邦、彰化知县朱干隆等一批贪官污吏，震动全岛。

严苛吏治 肃搜刮盘剥习

据书中记述，清代的官府官老爷横行霸道、欺压民众，衙役投机钻营、牟取私利，严重影响衙门形象，老百姓怨声载道。丁日昌决定大力整顿吏治，为此，他亲自拟写条例，对田地、山水等资源分出上中下三等，注明各应交多少税，洋价可以作钱多少；米贵时收税多少，米贱时收税多少，平日多少，一一写明，然后誊抄在告示上，贴满大街小巷。这样一来，规定细致周密，而且家喻户晓，无空可钻，差役就不能随意自说自话收税敲诈了。

丁日昌严格考核官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传呼州县官员十人、杂佐人员二十人应试，回答施政方面的疑难问题，对优秀者给予奖励，对表现差的给予批评教育、纠正引导和清退。其间，共清退不合格官员十四人、杂佐人员几十人。此外，丁日昌还建立了裁减冗员、停止捐输、诉讼月报等工作制度。如《诉讼案件月报制度》明确规定“每月发案几起，结案几起，未结几起，为何未结，重犯几人，轻犯几人，样样都要如实汇报”。一次，丁日昌发现赣榆县上报的犯人数据不符，有些案件长期积压没有处理。于是派人调查，得知县令竟然沉湎鸦片，根本不理政务。他毫不犹豫地罢免了此人的官职。

丁日昌积极明察暗访，从中发现官员的违法违规行为。其间，他发现昆山一些官员以修城隍庙为名，另起日捐，便立即下令“确切查明，分别严办”；发现如皋县每逢告期都要代收书戳费、传呈费，便立即指示“严密查禁”；发现东台等县浮收漕费，便立即下令“按律查办，以肃漕政”；发现新阳等地县差下乡催缴钱粮，肆意勒索，便立即行文责问：“百姓称牧令曰父台，称我辈曰公祖。试问子与父亲乎？孙与祖亲乎？譬如子或受人欺凌，父必为之出身，岂待祖命而后痛痒相关乎？”发现吴县包庇纵容乡征局的郭友梅、杜尔梅征钱不开收据，丁日昌火冒三丈，要求“立刻将郭友梅、杜尔梅驱逐出境”，坚决“为吾民除一敲骨吸髓祸根”。

关注民瘼 兴社学教化风

丁日昌在任江苏巡抚期间，十分重视“兴学育人”。据书中记述，他经常启发州县要“以兴学为先，以启颛蒙”，“为民父母，必当勤勤恳恳，为国家储有用之才”。他要求“每县先设四处社学，能多设者听从其便，或以公所作馆舍，或于庙宇借用空屋，限文到后两月内即行开办”。对一些办学具体事务，他也抓得极为细致。如聘请的塾师要德才兼备，“其素行不谨者，虽有文才，不得滥竽充数”；教官、乡绅、董事、地方官员要“随时到学校督察”；要详细记载学生情况；要“教子弟以正其心为首务”……

丁日昌非常重视兴修水利。就任江苏巡抚后，了解到“水利淤塞”严重，如“不筹修之，迟延愈久，淤塞愈深，工费愈大，于国计民生均有关碍”。他指出“农田水利之关系，不独国与民同其丰耗，抑县官与民共兹利害”，因而要求各级官吏“及早绸缪，以期各收其益”。若财政“支绌”，可用“蚂蚁啃骨头”法，“分段为之，疏一尺得一尺，深一分得一分”，像“愚公移山，精卫填海”那样苦干，必有成效。

丁日昌在任职期间，十分重视整治社会风气。赣榆县有些地方搞“迎神赛会”，祁求“得福”。他揭穿这种迷信活动，怒斥为首之人“冀图敛钱肥己”，谆谆告诫民众“福在自求”，“何苦以有益之钱财，作此无益之举动乎？”并指示下属府县“随时访查，如再有迎神赛会者，不论绅董民人，照例严办，毋许姑容”；宜兴、溧阳、泰州等地一些赌徒利用庙神诞期等机会，在城隍庙开档设赌，他便明确指示：“先期出示严禁，不得再有节场聚赌等事，届时仍饬亲往该处，密访确查”；当时社会上有大量淫书流行，他指示各府县“认真搜查，勿留遗种”。锡金、太湖等地一些女僧借修行为掩，卖俏诲淫，招引少年，伤风败俗。他立即下令查封这些尼庵，“妥令还俗从良，所有屋宇一概归于义学”；宿迁一些农民“贪眼前之利”，栽种罂粟。他立即指令“设法禁绝”。他认为，鸦片这种东西害人、害己、害社会，“种多则吸者必多，多吸则气力弱；多种则农事废，十年后不惟不能足食，而且不能足兵”。立即要求该县县令“奉文后亲自下乡切劝”。

爱书如命 成藏书著作家

丁日昌喜欢读书，爱书如命。他到各地任职，随行所带的东西并不多，但有一项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书箱。他的俸禄大部分用于购书。在政务之余，他经常带着书童，提着书箱行走于街市门店或里弄巷道，一来了解社情民意，二来到各处看看有没有旧书、古画。其时有“丁大人破烂堆中翻捡古书”的生动故事，在坊间传为佳话。

丁日昌的藏书非常丰富，达十万多卷。为了把《走出山水之间·丁日昌传》这本书写好，丘峰顾问曾多次带领任丽青等写作团队成员，深入到丁日昌的家乡实地调研考察，访问干部，请教村民，获取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数据。据了解，丁日昌的藏书精品甚多，以宋元珍本、旧本和宋椠书、宋刻本为主，其中宋本有55种、元刊有46种，特别以长洲顾湘舟精椠善刻本、黄丕烈宋椠书、宋刻本、北宋本《仪礼郑注》等称雄一时。丁日昌精诗文、工书法，经常延请莫友芝、江标等著名学者一起研读、讨论和整理、校勘。他一生著述颇丰，先后有《抚吴公牍》《保甲书辑要》《百兰山馆诗》《奏稿》《五洲政要通考》等流行于世，这些著作反映了世事民情、政要时务，具有极高的学术、文化等参考价值。

勤勉敬业 赐鞠躬尽瘁评

丁日昌是一位勤勤恳恳的官员。他“有告必审，有审必结，有结必办”的办事风格，为人们所称颂。如在担任江西万安县令期间，每天均忙上十多个小时，衙中积案迅速递减，“初次期呈，约在百纸以外”，“第二第三期呈，即仅四五十纸，以后按期递减，一月之后，不过二三纸而已。”据书中记述，在主政江苏布政使的两年时间里，丁日昌差不多都是白天黑夜连轴转，一共厘清了积案二十七万多起，基本上做到了细致入微、明察秋毫，较好地杜绝了冤假错案的发生。如同治七年（1868年），山阴县发生一起杀人致死案件，当时县令“以解省事繁”为由，企图“借逃勇为词，含糊禀清”，“将游勇田星源就地正法”，“希图迁就完案”。丁日昌认为“山阴县如此草菅人命，居心恐不可问”，函命淮安府“明查暗访，将此案实情和盘托出”。大错行为得以及时制止。

由于长时间疲于奔命工作，丁日昌的身体多次出现眩晕、吐血、虚脱、昏迷等症状。为此，他曾十多次向朝廷提交休假调养报告，但由于时政复杂，人才缺乏，像丁日昌这样的大才更是奇缺，因此也多次没有得到允准。即便有几次准假，也因为一些特殊事情被火速召回“救火”。西太后多次痛心地说：“我知道，你的病是为国操劳弄出来的。你对朝廷有这番忠心，菩萨会保佑你的！”光绪八年（1882）正月初十午刻，丁日昌的生命之火终于耗尽而灭，终年六十岁。消息传到北京，震惊朝廷，光绪皇帝和西太后都感到非常痛惜。皇帝降旨给丁日昌御祭、御葬，专门书写了《谕祭葬文》：“鞠躬尽瘁，臣子之芳踪；赐恤报勤，国家之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