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杏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起秀水村的十里梅香，定会让你醉倒在春风中。

秀水村的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展了几年，大家的生活水平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村庄的人们世世代代用本地产的青梅酿酒，罗阳的阿爸罗叔就是村里酿酒的能手。

一大早，罗阳接到老同学的邀约，让他回秀水村一趟。练叔家里摆全猪宴，全村人都会回来。

掐指已经无法算出罗阳第一次离开秀水村是哪一年。那年他初中刚毕业要去深圳打工，但阿爸不同意，奈何罗阳软磨硬泡，阿爸有点动摇了。

没等阿爸正式答应，那天早上，罗阳就坐上搭客的摩托车离开了秀水村，气得他爸鼻孔冒烟，太阳那么毒辣，不用火就可以把他爸点着了。

流年似水。当年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是个脸上写满沧桑的中年人。那些在深圳漂泊的日子，他吃了太多的苦。后来，他成了村里第一个开回奔驰的年轻人。

但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几年前，一场从未预料的风波到来，他的餐饮连锁店竟然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垮掉了。他拿着仅剩的三百多万，一咬牙全部砸进了股市，却遇上了风暴，亏得所剩无几。

“回来发展吧，家乡也越来越好了。”阿爸在电话里如是说。但罗阳总是沉默：“再看吧，颖颖要高考了！”

罗阳回到村子时，乡亲们的全猪宴已经吃到一半了。

“阳，和我好好喝几杯。”说话的是和罗阳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发小，练叔的儿子小军。

只喝了一小口，罗阳就吃惊地问小军：“我阿爸的酒？”“是，我就喝叔酿的酒，就认这个味！”顿了一下，小军又问：“阳，回来和我一起干吧！我出资金，你出技术，把我们村的青梅酒开发成品牌来。一定大有可为！”

罗阳哭笑不得：“那是我阿爸的技术！我哪会酿酒？”

“叔他技术不传我呀。”小军苦笑。

也对。罗阳想起了阿爸在电话里说的：“回来吧！”想到这，他心口涌过一阵暖流。

这一年，秀水村的人们迎来了青梅的大丰收，但罗阳的酒坊收购到的青梅还是远远不够。

“要不，我们承包一些地来种青梅？”小军有些迟疑。先前投入的资金已经超出预算了，他有些不安。

罗阳看了一眼小军，明白他担心什么。他悠悠地说：“两天前我一个深圳的朋友跟我打听咱们做的青梅酒，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有一个大订单！我还有十多万块，也全部投进去吧。”

清清的梅溪水哗哗地流过秀水村再往南流去。岸边，一片片翠绿的梅林迎风起舞。罗阳望着眼前的梅林，仿佛已经醉在阿爸酿的好酒之中。

时间转瞬即逝。今年，罗阳终于收下深圳客户的十万定金，但不久之后，秀水村就没再下过一滴雨。

看着一天天行将枯竭的溪水，几年前破产的经历一幕一幕浮上心头。连老天爷都不给我机会吗？罗阳的心里像是挂了个千斤的秤砣，行也不是，坐也不是。

转眼间，秀水村大旱已经快三个月。如果没有按时完成产酒量，这几年的投入都将功亏一篑。小军已经快两个月没出现过，最后一次联系是半个月前。他说老岳父住进了重症房，要撤回全部投资的钱，先救命再赚钱。

今年的青梅减产将近一半。罗阳感觉胸口有万马奔腾，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黄昏了，他怔怔地望着往家赶的人们，心乱如麻。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心跳加速。仔细一看，是阿爸的电话。他有气无力地来到了阿爸说的柴房。当然，柴房早不放柴了。

“阳，你看！”阿爸推开柴房的第二道门，再掀起一块木板，带着罗阳小心地从一个木梯爬下去。眼前是个地窖，里面竟然是一地窖的酒。

“阿爸！”罗阳感觉喉咙有什么堵住了，有泪光在眼中闪过，久久说不出话来。罗叔只是用长满茧子的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酒瓮，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似的，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不用喝，罗阳便感觉自己已经醉了。走出地窖，一轮明月已高悬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