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康

旧时，在客家地区流传这样一首童谣：

“初一就话初一头，初二就话新年头，初三又话穷鬼日，初四就话料一日，初五又话出年架，初六又话结团圆，七不去，八不归，九九十十看打狮，十一、十二神灯日，索尽月半正来归。”

对于这一首童谣，它一方面讲述了客家春节的节日风俗，另外也表达了主人公一再推迟不愿回去的无奈心态。这个主人公是什么人？有许多不同的看法和解读。其中有人认为是新媳妇春节第一次回娘家省亲，舍不得离开娘家。其二认为是长时间出门在外的人回家乡过年，不愿意离开家乡。第三是幼小的童养媳回生母家过年，不愿意回婆家，在与娘家和婆家人之间找各种借口拖延回去。这里笔者偏向第三种观点。

对第一种观点，笔者认为有几点不合理性。首先，即使是新媳妇第一次春节回娘家省亲，按客家风俗一般不可能在大年初一，客家地区春节回娘家省亲，通常是年初二以后的时间。其次，一般新媳妇回娘家省亲，都有丈夫陪同，丈夫也不可能不回去或单独先回去。再者，即使新媳妇想在娘家多住三两天，虽为情理之中，但不可能住那么长时间，否则会被人误认为与婆家有矛盾；同时成家后新媳妇生活重心会向夫家转移，肯定以夫家为自己的家，这是客家妇女的基本观念，所以春节回娘家住半个月是不合理的。

对第二种，作为春节去亲戚家过年，如果是长时间外出谋生回家过年，想住多久完全可以由自己决定，无需找理由。如果是一般亲戚过年走亲访友，那么，主人通常出于礼貌会挽留多住一两天，也不存在客人找理由，更不可能住上十天半月。

这样说来唯有旧时年龄尚小的童养媳，春节期间被接回生母家过年，这样既可以在大年初一以前回去，同时也不可能只住一两天时间。春节后，夫家（当然不是说已经成家）可能会要求童养媳早点回去，而小女孩迟迟不愿离开亲生父母，因此找出各种理由来拖延，这是比较合理的。

旧时，一些生活条件差，子女多，尤其是女孩子多的家庭，迫于生活，父母会把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过继给他人作为童养媳而寄养。领养童养媳的一方，一般都要给一定的礼金给生父母家，表面是领养童养媳，实质是买卖童养媳。这些女孩子离开父母后，在所谓的夫家或养父母家里，大多当作佣人使唤，很多家务活要由童养媳承担，做错事也会经常受到养父母的打骂、责怨，受尽委屈，这让童养媳倍感没有亲生父母怜爱下生活的痛苦。童养媳在平常的节日里一般不让回去，甚至有的两三年以后才能在春节时回去过一次年。春节期间被生母接回家过年，生父母无奈女儿从小不在身边，也知道女儿做童养媳的难处，因此对女儿疼爱有加，加上有兄弟姐妹的关心，这让她充分感受在生母家生活的温暖和幸福，从而想法找理由拖延回去，这是情理之中的，这就有了“初一就话初一头，初二就话新年头……”的童谣。虽然一天一天地推迟，但养母家又不断传信催促回去，生母家也不好久留，到了十五，实在没法再推迟了，只好含泪依依不舍地回婆家去。

旧时的女孩子有两个特殊群体，一是童养媳，二是等郎妹。等郎妹与童养媳有所不同，等郎妹一般年龄较大，大多达到法定婚龄，已经拜堂过门，她们通常已经能承担家庭的各种事务。而童养媳年龄较小，一般还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龄，并且许多童养媳长大后，由于各种原因不一定能作为媳妇拜堂成家，最后只好再找新婆家出嫁。因此这类童养媳就有两个娘家，即生母和养母家。

旧时童养媳风俗和婚俗，不知毁掉了多少女孩子幸福的童年和青春，也毁掉了她们日后的婚姻和家庭，这弊端是显而易见的。这首童谣，充分表达了童养媳对自己生活的痛苦，更表达了对这陋习的不满和抗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种婚俗被彻底废除，所以，现在知道这首童谣的人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