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隔重门户隔重山,隔层楼板隔层天”,一堵墙一扇门可以把人与人隔开,只是一堵墙一扇窗还不足以隔绝声音。秀秀刚搬来时,也就上下班、拿快递和扔垃圾时,与面善的邻居点点头打个招呼,偶尔心情好逗逗小孩,一般情况大家都是一声不响打个照面,各自看手机搭乘电梯。
秀秀的睡眠有点浅,近来发觉,半夜里不知道楼上还是楼下,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一阵一阵撕破了宁静的夜晚。许是孩子饿了,许是哪里不舒服了,许是“中了邪”。十多年前,自己的儿子也有一段时间当过“夜哭郎”——常半夜里莫名其妙地啼哭,换尿布还哭,喂奶也安抚不了,往孩子屁股眼吹烟、熏香都没用,只好抱着孩子作摇篮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轻声地哼唱,直到累得坐在藤椅上,双手搭着两边,孩子在怀里渐渐安睡,自己也困得瞌睡……谁家宝宝没有过昼夜颠倒呢?回忆着,秀秀也在隐约的“白噪音”中再次入梦。
阳台外,平常可以听到邻居家煮菜锅铲瓢盆和滋油进行曲,可以听到孩子们打闹、大人吼骂声,偶尔也传来歇斯底里吵架踢门声,烟火人间,每天都在上演着鸡飞狗跳或岁月静好的交响曲。一日,秀秀在阳台浇花,无意中听到头顶传来非常清晰的打火机声和讲手机的普通话:“老杨,是的,我老婆生了二胎,我请假回老家来了……”答案揭晓,原来正是楼上传来的婴儿哭声。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月,啼哭声倒没有了,大清早秀秀总被楼上一阵急促的半大不小的脚步声吵醒,秀秀瞪着天花板,心想楼上孩子长得那么快吗?这个早起的声音吵得秀秀比平时醒来要早了一个小时,让想睡懒觉的她苦不堪言,直盯着睡房上那块天花板,责怪开发商筑得那么薄!
一个周末,秀秀到楼下拿快递,上楼时和一少妇同时进了电梯,按了楼层才看出是楼上楼下邻居,两个女人就互问了几句。原来,楼上的小姐姐每天早上着急跑去主人房看小弟弟是否醒来,妈妈在厨房做早餐后要悄悄送姐姐上学。她老公在福建打工,她留守带俩娃。二宝妈妈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吵到你啦。秀秀笑笑说没事。之后楼上安静多了。
日子如流水,春去秋来。突然一天,睡梦中的秀秀又被“蹬蹬蹬”一连串的小脚丫重音吵醒了,想来楼上的小家伙学会跑了。秀秀脑袋里能算出,这小脚丫跑了几步,从门外跑进屋里,又从屋里跑去客厅。天天如此啪啦啪啦地跑,像机关炮一样,好烦啊,宝妈就不能教孩子好好走路吗?这样的日子忍了好久。独居的秀秀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工作,眼看这天周末想睡回笼觉却被震得头痛欲裂。越想越烦躁,她一骨碌起来,穿着家居服就气冲冲按响了楼上的门铃,这次无论如何要提醒!
开门的是读小学的姐姐,宝妈招呼过来。两岁孩童咚咚咚光脚跑过来,胖嘟嘟的身子煞是可爱,他初次见秀秀就不怕生地将小手伸过来。秀秀蹲下身,望着他稚嫩天真的小脸蛋,双手握住他肥嘟嘟的小手,不禁触动心中柔软的弦,这个孩子正在茁壮生长,生命的每个阶段都在变化呀,而每个独自带娃的宝妈都多么不易!转念间,秀秀与自己握手言和。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为谁停下……”人世纷繁,平凡的我们经历着,也见证着,若向阳而生,手有馨香,与万事言和,又何惧岁月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