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琴

“做儿女的不应该像训斥小孩子一样训斥自己的父母。”返回的路上，老爸依然怒气未平。

老家同村的一个老人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通常说的老年痴呆症。老人出现记忆障碍，对女儿的爱却未曾减退。

她一直记得女儿出嫁时还有一床被子留在家中，这次赶上女儿女婿回来，她便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把被子抱到车上，担心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忘了。其实女儿已经年过五十，出嫁时的嫁妆当日车子装不下，是后来回娘家才带走的，但老人的记忆停留在女儿出嫁日那一天。

同老人一起居住的儿子不耐烦了，大声对他的母亲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早就带走了，带走了。叫你不要管！不要管！”老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子，低声但依然确定地说：“她哪里带走呀？被子明明放在家里的。”儿子加大了音量吼道：“你管她带走没有，你一天吃饱了去睡，管这些事做啥子？管得多！”边上听的我老爸变了脸色，对着吼叫的老人儿子说：“你不要这样对她，她生病了，记不得，有什么事你好好和她说，她毕竟是你母亲。”老人儿子吼叫的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半是委屈半是不耐烦地回答我老爸：“她现在记性完全不行了，好好说她又不听。”我老爸说：“那你让她一个人说嘛，不要像训小孩一样训她，她是个老人。”

“还让她吃了就去睡，又不是养的畜生。人老了过的啥日子呀？”我老爸继续替那个老人感到难受。我安慰老爸：“据说这个儿子对他妈妈算是好的，只有这个儿子赡养他。另一个儿子家中开着商店，却只顾自己做生意，老人跟他过日子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老爸的怒气消了一些，老人可怜巴巴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回放：“无论怎样总是不应该训斥自己的老人。每个人都会老，人要懂得感恩，要孝顺，都说‘家和万事兴，人孝百事成’。”

很多老人一旦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也就跟着失去了活着的尊严。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在农村，特别是那些没有生活保障的老人，跟着子女过日子，整天战战兢兢，在子女的脸色和训斥中度日，虽然没有受冷挨饿，但心理上毫无安全感，终日低眉顺眼，生怕惹怒了子女。

好像人老了，成了子女的负担。好像子女对父母的赡养，成了居高临下的赏赐。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一生难报父母恩，父母老了，我们却忘了，年幼时，没有尿不湿，父母不嫌脏不嫌臭，为我们洗尿片；我们学说话时，父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我们说话；我们生病时，父母焦灼地连夜背着我们走过漆黑而遥远的山路，央求医生给我们诊治……

父母老了，我们却吝啬我们的付出，哪怕多说一句话，哪怕多陪伴父母一刻。我们以为，只要没饿着他们，没让他们受冷，便是尽了孝心。

然而，尽孝心，孝敬老人，包含了孝顺和尊敬的意思，而不单单是满足老人的生理需求，还要关注他们心理上的需求，一定还有我们内心的恭敬，表现在言行举止中。

因为老爸的怒气，我多了一份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