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除名家名篇外,对来自基层表面看似“粗粝”内里却氤氲泥土清香的文字,同样值得关注。本地民间收藏家黄和祥先生的文学作品集《岁月留痕》,就值得一读。作者以朴素的文笔钩沉历史风物,忆念亲情家风,其质朴和丰厚、真挚与绵长,使我深受触动。
首先是感动。按常规,文学写作者年过古稀就大多搁笔了。黄老先生却逆势而上,耄耋之年迷上文学创作,且呈“井喷”状态:五年书写60多篇,并有很多在报刊如梅州日报上发表。其勤奋之力度,实是常人难及也。
览观《岁月留痕》中的散文随笔,首先感受到语言的质朴,照搬了许多方言。如将汤坑民俗活动的“热闹”称作“大闹热”;称拱桥为“腰姑桥”,“腰姑”是佝偻的方言;形容本地潮客交融的方言特色是“一半‘学老’一半‘客家’,潮语客话汤坑声”等等。质朴的乡土语言,听来自然亲切。而作品内容则丰富厚实。譬如,追忆抗战时期日寇进犯汤坑时父辈“走日本”的那段惶恐往事,让后人铭记血腥历史教训;讲述当地商家中秋节特制大月饼,将银元包进馅里让“有福之人得之”,从而起到轰动效用的轶事;淋漓尽致地描述汤坑老街夜市美食,有传统的炒粄炒面炒饭、肉丸粄汤,有潮汕砂煲粥、生猛海鲜,有客家酿豆腐、炒田螺,还有北方麻辣汤关东煮,乃至有港台奶茶冷饮海苔卷……简直就像一盘超级美食“大拼盘”。作者如数家珍般把丰顺客潮交汇之地文化的多元和丰厚都凸显出来。
在书写亲情部分,作者饱含深情追忆父母养育之恩和护犊之情。在那饥馑年代,母亲总是让孩子们吃完后才吃点剩菜充饥。有一年临近过年,眼看家中断炊,父亲忍饥挨饿出外揽活,终于挣来8块钱让一大家子过上了年。父母养育之恩,没齿难忘,父母美德,更铭刻在心。父亲在文革中蒙冤挨斗,平反后又大度原谅上门忏悔批斗他的人。更大度的是,父亲将自家宅基地“借给”学校建操场,还在宗亲中成立奖学基金会支持教育……仁爱忠厚的父亲成为儿子“做人做事”的榜样。黄和祥先生热心公益,尤其热心文化公益事业,利用自己长年收集的价值不菲的文物古董,创办集瑞博物馆,免费对外开放,用文化艺术服务市民、服务社会。情到深处意更长。他将感恩化作传承父辈美德的行为,这是对中华优良传统家风的弘扬,意义深长。
当然,散文随笔是文学性较强的文体,在保持质朴的同时,作品中某些语言还有加以锤炼的余地,在内涵方面还有加深的空间。比如书写汤坑“老汤湖”,可追溯其历史的形成并对“澡身浴德”的内蕴加深挖掘等等。但不管如何,阅读身边充满泥土气息的文字,给我留下深刻印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一方人”大多为自己的追求匆匆赶路,少有人停下来回望来路。而人们脚下的路,是历史文化积淀而成,得有人去回望,去挖掘,使珍贵的乡土文化不被湮没。老作者就是以笔钩沉行将消失的历史风物,打捞日趋淡漠的亲情乡情。耄耋勤耕作,无鞭自奋蹄。作品集的价值,或已溢出文字之外。(林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