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一文

老城区那条老街有间几十年历史的“阿福配钥匙”门店，还兼营糖烟酒及日常百货。门前摊桌上摆放着一台传统的配钥匙机器，配钥匙时，阿福拿出一块小铁片，固定在小车床上，一启动就会发出“叽叽喳喳”的响声，有一圈圈铁屎飞溅出来，然后用锉刀把打制出来的新钥匙刮平、锉光滑就可以用了。

这摊档，支撑着阿福的人生，也支撑着阿福那个平凡的家庭。此时，阿福坐在摊前，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微闭双眼，用余光扫描着老街熙熙攘攘的行人。然后阿福伸了伸懒腰站起来回室内去。

有人吗？我要配钥匙。黄毛鬼鬼祟祟来到摊前。

你有眼无珠，我不是人吗？阿福从里屋走出。

师傅，我急要打一把万能钥匙。黄毛焦急地说。

阿福反问，你要万能钥匙干什么？万能钥匙能乱打的吗？你用万能钥匙开别人的房门，我可担当不起。你的家人呢？

父母都到外面旅游了，过几天才回来。黄毛问，打一把万能钥匙要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送你一把也无妨。你告诉我，你家门锁是什么品牌，什么型号的，我就知道用什么钥匙。阿福说。

我家的门锁就是一把老式门锁，没有什么品牌的。说话间，黄毛手机响起。讲完电话，黄毛对阿福说，师傅你听到了吧，我女朋友都打电话来催促我回去了。如果不能准时给女朋友过生日，惹她不高兴，我恐怕会被她“炒鱿鱼”了。你做做好人吧！

好吧，给你打一把万能钥匙，但不能乱用啊。阿福郑重地说。

我是乖孩子，不会干坏事的。就开自家的房门。

阿福看了看街面，又看了看黄毛，开始操作起来。经过半小时的打磨，一把万能钥匙终于打制出来。两把“七”字型铁线在黄毛面前晃动。阿福还教给黄毛万能钥匙的使用方法。对黄毛说，万能钥匙300元一把。黄毛惊愕，一把钥匙300元，你这不是抢钱吗？

你知道万能钥匙的功力吗？它指向哪里开哪里，势如破竹，无所不能，货就能抵上这个价值。要不要你自己定，不强求你。阿福强调。

黄毛无奈丢下300元，急匆匆走开了。

黄毛拿到万能钥匙后，来到城郊偏僻处一栋三层别墅人家。

真是遇到鬼了，昨天来还是钥匙门，现在换成了指纹锁了。黄毛自言自语骂道。黄毛故意按了按门铃，发现没有人反应。看了看地势，又环绕别墅一圈，决定从屋背排水管上去，再借助防盗网进入二层平台。黄毛撸起袖子攀爬。

就是主家不换锁，你也作不了案！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人，走上前，抓住黄毛。

阿福师傅，是你？你不要多管闲事！

管的就是你，知道你会来这一出！

突然，黄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阿福砸过去。早有防备的阿福很快闪开，顺势将黄毛按倒在地上。阿福说，你这小样，在我杨阿福面前你也敢耍滑头，你还嫩着呢！为什么要偷别人家东西？

你没有资格问我。

不说是吧，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

你放开我，我说我说。黄毛说出了真相，原来奶奶患了重感冒，躺在床上没钱治病，想着出去弄点钱给奶奶治病。

你的父母呢？阿福追问。

黄毛伤心地回忆，三年前，他父母离婚了。母亲改嫁外地，父亲出外面打工赚钱，一直没有音信，家里生活极度贫困，他和奶奶相依为命。他高中未读毕业就辍学在家，一是陪伴奶奶，二是找到工作赚钱养家糊口。为了弄到钱给奶奶治病，无奈之下 干了这单蠢事。

黄毛问阿福师傅，是怎么看出他打钥匙的目的的？阿福说，他在配钥匙行业干了几十年，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第一眼见黄毛慌慌张张的表情，空手配钥匙，就明白他打钥匙的目的。

突然阿福嗓子眼嘶哑起来，不瞒你说，我也有过一段和你一样不幸的经历——父亲是一个酒色之徒，整天喝酒、赌博、泡发廊，家里穷得叮当响，母亲重病在床他也不管。为了治好母亲的病，他也走上了邪路，为了得到一把万能钥匙，把配钥匙师傅刺成轻伤，最后被判刑。母亲走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牢房里哭了三日三夜，眼睛都哭肿了。阿福伤心地回忆着：从里面出来后，他的师父，也就是被他刺伤的修配钥匙师傅，把他叫到摊前，因为家庭的原因不怪他，还把修配钥匙的技术传授给了他，让他掌握一门技术通过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养活家庭，从此阿福就走上了正路。后来结婚生子，才有现在的样子。

黄毛听完，激动地说，师傅，你就是我人生走弯路时遇到的好人！师傅我错了，今后我再也不会干坏事了，你收我做徒弟吧！你把你的技术传授给我，我要通过自己的劳动，养活奶奶，养活这个家。

阿福说，年轻人，我也想把技术传授给你，但这项传统修配钥匙技术已经过时了，老百姓都用智能锁了，什么指纹锁、密码锁、刷脸开门。这样吧，这300块钱还给你，另外再借给你1000块钱，快点回去给你奶奶治病用，费用不够你再告诉我。你工作的事情我会帮你寻找。黄毛激动地说，师傅，这，我怎么敢要你的钱呢？

阿福说，你刚踏入社会，这钱就算是借给你的，今后有了工作挣了钱再还给我。我改天再去看望你奶奶。

突然，黄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地一拜。师傅，我……话语哽咽了。阿福说，起来吧，不要相信有什么万能钥匙，人生路没有捷径，能不能走好人生路，关键在于你自己！

一周过去了，奶奶在黄毛的细致陪伴和照顾下，感冒痊愈了。此时，黄毛接到阿福的电话：要黄毛明天到新城区大街上的快递公司上班。手续已办理清楚，工作用电动车也准备好。要黄毛尽快熟悉业务，尽快上道，把工作做好。

第二天，黄毛来到快递公司上班，老板名叫杨光耀，是杨阿福师傅的儿子，做人热情又低调。

黄毛驾驶着电动车走在大道上时，内心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开心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