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腊尽,寒梅怒放。伟志再次路过程乡,已经相隔八年了。
满城梅花满城香,他突然想起昔日经常光顾的梅花豆腐坊。当他到达那里时,发现店门紧锁。他踮起脚尖,透过窗户望了望里面,餐桌上布满了灰尘,墙上盛开着“梅花”——这其实是他八年前画的《梅花女神》。他看着梅花丛中梨涡浅笑的女孩,一时陷入沉思。
八年前,伟志美术学院毕业,一时没找到工作,就在程乡租了华少的房子。华少是伟志中学时的同桌,关系挺铁的。
“你要走出画室才有灵感。梅花豆腐坊秀色可餐,那个叫雪梅的店主很美哦……”
伟志带上笔墨纸砚,坐上华少的车,一会儿就到了梅花豆腐坊。华少径直走到窗户前的座位上大声叫道:“喂!我要包下2号桌,我的兄弟要在这里采风。”
一个女子步履轻盈走来,她轻声道:“不好意思,这是贵宾位,早晨和晚上不对外开放,请你们移步。”说完,她飘然离去,就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华少怒不可遏,想掀翻桌子,伟志赶紧按住了他的手。
“这妞交给你了。”华少扬长而去。伟志发现桌子上有一个温馨提示:这个贵宾位是专门为这条街的环卫工人所设的,他们可以在这个最佳的观景台免费喝上一碗豆腐花。
此后,伟志经常光顾梅花豆腐坊,用两元钱能吃到入口即化、满口留香的豆腐花,太值了。更重要的是,透过窗口,满城梅花尽收眼底,满满的负离子,让人神清气爽,可以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伟志和她的交流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来一碗豆腐花。”“欢迎来采风!”然而,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一天,天降暴雨,客人很少。她突然问他:“你的画美美哒,可以教教我吗?”伟志说:“一时半刻也学不了的。”“那我可以学一辈子啊,作为补偿,我教你做豆腐花。”“这可是你的商业秘密啊,怎么可以轻易告诉外人呢?”“你算是外人吗?”她的脸倏地盛开了两朵绯红的梅花。志伟说:“我怕学不了。”她说:“那可以帮我画张肖像画吗?”“当然可以。”伟志爽快答应。
志伟运笔时,她介绍起梅花豆腐花来,梅花全身是宝,具有化痰、疏肝、开胃等功效。清晨是一天中较为寒冷的时刻,也是采摘梅花的最佳时刻,此时梅花的香味还未挥发,制成梅花豆腐花后,它的暗香就会慢慢溢出。梅花很美,花期不长。通过制作梅花豆腐花、梅花糕等客家美食,可以留住春天,留住乡情,香甜四季,香甜生活……
伟志挥笔如流星,很快,一个梅花女孩跃然纸上。伟志说:“这是《梅花女神》,喜欢吗?”没想到她竟嘟嘟嘴道:“一点也不像,我有那么美吗?”“那我再画一幅。” 伟志准备撕掉。她一把抢了过去,抱在怀里。
伟志又画了一幅《梅花女神》,在一次省级比赛中获得了银奖。伟志把好消息告诉她。她却说:“奖金有一万元吗?先借我一用。”
她的美好形象在伟志心中瞬间崩塌。那时,就算他砸锅卖铁,也拿不出一万元,伟志拒绝了她。
不久,伟志考取了教师资格证,扎根山区教育。学校提供住宿,他就搬家了。他整天忙得像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一直没有去梅花豆腐坊。
时光飞逝,一晃就八年了。他只好找华少了解情况。华少一声叹息道:“她得了白血病。”
他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他用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如果当初借钱给她,或许能延续她的青春。
华少拍了拍志伟的肩膀:“她只是回东北老家治疗疾病,据可靠消息,现在她基本痊愈了,她还说,她将来一定会重开梅花豆腐坊。”
华少望了望窗外的梅花,顿了顿,又说:“我也是最近才知晓,多年前的一个清晨,风雨交加,雪梅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去采购货物,她不小心撞上了电线杆,人倒车翻,她头破血流,晕倒过去。幸亏有一个环卫工人及时把她送进医院,他事后悄悄离开。雪梅为了报答恩情,梅花豆腐坊一直对环卫工人免费开放。”
霎时,伟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