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鹏
清明又至。想起阿婆在世时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泪湿衣襟……
我的童年时光里,充满了阿婆的身影。小时候,我常常依偎在阿婆身边,看她缝补旧衣服,或干着其他家务活。阿婆一边干活,一边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她总爱不停地和我说话,不管我能不能听懂。后来我才明白,她不停地说话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好让我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当然,大部分时候,我还是认真地在听,除非我在干自己的小“活儿”。比如,摆弄小物件,折纸牌,或者捏小石子、小泥人。
小时候,我是兄弟姐妹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阿婆一生胆小怕事,总怕得罪人,见我闯了祸,便要拿竹鞭子来揍我,我就跑。跑当然不是真跑,只是走走停停,看着阿婆步履蹒跚地追着。要是此时不失时机地给阿婆撒个娇、认个错,定会让阿婆怒气消融,或是逗得她哭笑不得,骂几句了事。
我的阿婆王氏,系河源市龙川县人,一位典型的客家妇女。身材瘦小的她喜欢穿青蓝色的偏襟衫,头上总是裹着绣有花边的正方格头巾,胸前系一条打满补丁的白花边的棉布围裙。因为身体孱弱多病,干不动繁重的生产劳动,只能在家做一些家务活。勤劳的阿婆,尽管身体弱,但好像总是闲不下来。在我的记忆中,阿婆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从不见乱象。这一点倒是遗传给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了,我们兄弟姐妹长大后各自成了家,做家里家外的活也都是很有条理的。
在我们家,祖父母、父母,加我们兄弟姐妹,共有八口人。这么大一家子,就凭父母亲两个劳动力努力挣点工分,日子当然是过得紧巴巴的,半个月没肉吃是常态,就连睡床都是用稻草垫的。一生勤俭的阿婆总能精打细算把生活调理好,让小日子过得温馨而幸福,只是在极其紧缺且又必须时才会跟父亲说:“六啊,米都借了几家人的了……”然后,父亲会想尽办法去补齐生活必需品,来确保家庭基本需求。
尽管自己家里的生活过得非常艰难,但逢有外来讨口饭的叫花子,阿婆还是会慷慨大方地舀上一两筒米,或是给点红薯等粗粮。阿婆心软,每次见有乞讨人来到我家门口,她眼里总是饱含泪水。如果在吃饭时遇有乞讨人,阿婆还会给他额外添一大碗白米饭,并语重心长地对我们四姊妹说:“他们可能吃了这餐就没下餐,真够可怜哦!”她泪眼婆娑,望着乞讨者越来越远的身影,内心总是百感交集。
又是一个细雨的季节,空气中充满着缅怀的味道。我带着遗憾和伤感,肃立在阿婆墓前。她离开我们近四十年,我对她的记忆却愈加清晰。
眼前,草木长满了嫩芽,花蕊生出了芳香,莽莽青山里漫漫荒草间,阿婆静静地安息着。我的双颊上,泪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