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怡林
春风又绿江南岸,也带着一袭烟雨闯进我的胸怀。于飘渺的烟雨里站立,遥望故乡的方向,那儿此时也应该满城绿意了吧。
高中时,总爱往窗台看,因为这里摆满了同学们自带的绿植。那时学习紧张,班主任便鼓励大家带自己喜爱的绿植过来,希望大家能通过养护这些绿色的小生命来缓解学习压力。于是乎,窗台上便有了仙人掌、月季、文竹、吊兰,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整个窗台绿意盈盈。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窗台边,看看自己的绿植,也看看别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种植经验。那时候,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绿植能够开花,哪怕只开出一朵小花,也可以向全班同学炫耀好一阵子了。
我那时养的是一株薄荷。跟仙人掌和月季等相比,它实在是不起眼,甚至有些卑微。它静静地待在窗台的角落里,不声不响,绿意疏淡。我很少给它浇水,有时想起,就给它灌上满满一瓶水。更多时候,我都会将它忘记。可是,它却顽强地生长着,并不断地向外扩展着绿意。
夏天来了,它居然开出淡紫色的小花来,一串串的,如风铃一般。经过太阳的照晒,薄荷叶散发出阵阵清香,飘溢在教室里,闻了让人神清气爽。
夏天繁盛,冬天干枯,到来年的春天又重新焕发生机,萌发出更多的新芽。两年时间,它从一株长成了一丛,并不断向周边蔓延开去,部分枝叶甚至冲破了铁窗的桎梏,朝窗外生长。班主任曾命我修剪一下这杂乱的玩意儿,我下不去手,也许是“同病相怜”。虽然它长得有些“潦草”,但这就是它最真实自由的模样啊!我央求她。如果你舍不得剪,那便把它移栽到楼下花坛吧,花盆本就不是它的归宿。或许是出于年少时的固执,我还是留下了一株,其他的便都移到了花坛里。
毕业前夕,担心薄荷因无人照顾而死去,我把最后一株也留在了花坛。离开校园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它也终于自由了。一扇生锈的铁窗,锁住了两个渺小的生命;一方狭小的天地,终究困不住两个向往自由的灵魂。此后,我没有再回去高中的学校,八年了,不知那一丛薄荷是否长满了整个花坛,还是被当成杂草除去?只剩那一抹顽强生长的绿影隐约地在记忆中浮现。
我已不见绿丛,绿丛在我。
一个山村里的小孩,向往着山外头的世界,于是乎便如那株薄荷般疯狂向窗外生长,用自己稚嫩的身体触摸更多的阳光雨露。哪怕被夏日的台风折断躯干,被冬日的霜雪冻萎枝叶,也会在来年春天萌生出新的一抹绿意,长满整个胸腔。那丛薄荷最终还是摆脱了花盆,虽无法肆意于野外,但也算成全了原本属于它的自由。如今,那个小孩也走出了大山,在错综复杂的社会中尽情舒展拳脚。纵然生活中仍会遇到许多磕绊,却也多了一份从容。
宇宙无垠,繁星闪烁;苍穹之下,万物生息。每一个生命都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奇迹,无数生命以其各种形态和色彩,交织出一幅壮丽而繁复的画卷,展现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尊重和珍视每一个生命,无论他们是否强大、美丽或引人注目,哪怕生来卑微,亦有他自身的尊严与价值。生存与死亡同在,平顺与磨难共存,接受无法避免的苦厄,怀揣一抹希望的绿意,努力于苦难的泥沼中生长,终有一天,生活会繁花似锦,绿意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