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琼珍

更多的时候，大脑才是最好的存储硬盘。老早就跟媛同学描述婆家“赏灯”时节的场景：置身于空旷的田野，烟花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将自己层层裹拥。终于选得这么一个好天气，让媛同学一家子过来一起感受。

婆家的赏灯习俗由元宵佳节的赏花灯演变而来，是我国传统农耕时代的文化遗产。此地花灯起于元代，盛行于明、清，历经600多年，世代相传。花灯寓意美好，寄托着人们对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及家业发达的善良愿望。赏灯大过年，游子哪怕无法在除夕赶回来吃饭，一定得在这一天回来团聚。

得知媛同学一家子也会来，家里的大厨小叔子卫民更是铆足了劲地准备，还邀上了邻家的雄新哥过来一起陪着“喝两盅”。说起卫民和媛同学的丈夫诘，又得插一嘴。某年卫民因事从深圳过来，在我家小住几天，热情的诘听说我婆家来人，忙不迭地上门接待，这是他们的首次会面，那晚两个家伙喝到满地找我偷偷藏起来的酒瓶子。后来卫民无数次地跟我说起那夜的炭烧猪头皮如何美味，我当然知道其想念的除了猪头皮带来的酒的酣畅，更多的是因酒而结的这一份缘。虽然这几年他们几乎没再见面，但逢年过节，我和先生都充当他们的信使，不同的酒从我们手里交付给对方。

酒还真的是小酒，饭前已被我们明令“上限三杯”，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欢畅共饮。酒喝完了还待在饭桌上相谈甚欢。

我提醒诘，看烟花是重点。

不知什么原因，今年烟花似乎不如往年闹得欢，我们往机场的方向走。出门以前雄新哥说，不定能遇上飞机降落呢，感觉就在眉头边上，可近了。我们边走边聊，一边欣赏远处不时升起来的火星，它们把大朵大朵的花开在树上、屋顶、旷野，点缀着远处的夜空。不觉已到机场外围，不远处的信号灯静静地待着，在告诉我们那是跑道。我指着旁边的小房子跟媛同学说那是瞭望塔，如果手机拍照，说不定会有人从里面冒出来训诫一顿。说话间，跑道两边竟然燃起了烟花，烟花往不同的方向画着漂亮的弧线，我正想着机场也过节呀，旁边先生像是看穿我的心思，说那是在飞机降落前用来驱赶飞禽的。“那就表示等会儿有飞机降落？”媛同学的声音里透着雀跃。抬眼望望天空却毫无动静，正失望间。“来了！”只见远远一个亮点，慢慢地向我们的方向移动，亮点逐渐变成一排灯光，随着震耳的轰鸣声，一个庞然大物已经出现在眼前，一排强烈的光让人眩目，不觉中我已置身于星球大战，庞然大物骤然向我们斜插下来，就在眉心上方。我很自然地低下头，发现诘逆光挺立着，仿若星战中的天行者。一瞬间，我在一片强光和剧烈的轰鸣声中迷失了，只等飞机向着跑道降落才回过神来。我们的声音都透着孩童般的兴奋，诘说，他此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飞机，本想敬个礼，又觉怪异，只好张开双臂伸出两个大拇指。我就想起此前他三番几次说起如遇保家卫国，他必然去参与，还郑重嘱咐媛同学要照顾好家人，不知为何，每次听他说起，我总会心潮翻涌，眼角湿润。

回程中，才看到一路烟花怒放，先生说刚才烟花稀少是怕影响飞机降落。我们被近处的烟花裹着向前，星星点点的光带着巨大的冲力奔向高空，裂开、绽放。我在想，这美丽的绽放，是因了有冲膛而出的力量；一旁的诘则说，如此欢乐升平的日子，是靠一群最可爱的人默默守护而来的。我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那无惧无畏的热烈，那沸腾奔涌的热血，那一往无前的冲劲了。

仰头而望，无数烟花在深蓝色的夜幕下绽放。它们交织着，变幻着，形成一张巨大而美丽无比的百花齐放图，在这张图的最正中，是一轮皎洁的圆月，安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