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梅

白色床单，白色被子，白色墙壁，白色天花板，白衣白帽的女心理医生坐在身边，小艾的心安定下来。心理医生温和地说，可以跟我分享你的秘密吗？

小艾点点头。小艾说：

那年我6岁，生活在童话世界里，是个快乐的公主。那个暑假很热。吃过午饭，爸爸送我去表姐家玩。出了电梯门，表姐已等在家门口。爸爸松开我的手，我双手提着雪白的公主裙向表姐奔去。爸爸在身后说，好好跟姐姐玩，晚上六点来接你。我说知道啦！我拉着表姐的手，没有回头跟爸爸说再见。

“我是坏小孩吗？”小艾不安地问。

“不是！”心理医生很肯定地说。

舅舅舅妈都上班去了，表姐家成了我俩的乐园。我跟表姐说，今天我们玩什么游戏呢？表姐拿起茶几上的泡泡水，嘟起嘴巴，朝我头上吹泡泡。客厅里，我俩的头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泡泡。我仰着头，转着圈追泡泡。

小艾脸上露出笑容，好像泡泡还在她的头顶。心理医生用眼睛鼓励她说下去。

表姐从冰箱拿出冰激凌。我们边吃边玩“锤子剪刀布”，这是我们玩“小红帽”游戏的前戏。我运气好，赢了，我演小红帽。我开心地把红帽子戴在头上。玩了一遍后，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互换角色重演一遍剧情。我转身打开阳台门，一股热浪冲了进来。好热！我叫起来。表姐跑过来，我顺势倒在地上说：啊，我中暑了！表姐挠我胳肢窝，我们笑着滚在一起。

讲到这里小艾停住了，表情变得忧郁。医生轻声安慰她。小艾继续说：

我跟表姐说，姐姐，我们玩“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吧！表姐说好。我跑到阳台，表姐把门关上。我像阿里巴巴那样念咒语：芝麻，开门吧！表姐打开门，我进来后惊奇地瞪大眼睛环视四周，双手举过头顶画了个大圆圈，用夸张的口吻说：啊，好多财宝啊！表姐急忙四处找玩具充当财宝。我说，如果我像阿里巴巴那样得到很多金银财宝就好了，我要造两栋连在一起的大别墅，我们挨着住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玩游戏，不用爸爸妈妈接来送去了。

表姐说，好啊，我们把别墅画在纸上。

我们从书房拿来素描纸、铅笔、蜡笔，商量好一人画一栋别墅，看谁画得又快又好。别墅画好后，表姐在画上添了一只小狗。表姐一直想养一只狗，舅妈不同意。我见了，在画上添了只宫崎骏动画里的龙猫。表姐马上画了灰姑娘的水晶鞋，我画了哈利·波特的魔法棒。表姐画了会飞的扫帚，我画了哪吒的风火轮……我俩竞赛似的，把童话里好玩的东西都画在别墅里。

这时爸爸打来电话，说快到六点了，要我准备好，他来接我回家了。我这时发现一个重大的疏漏，我没有把爸爸画进别墅里！我对爸爸说：

爸爸，我想再玩一会儿，您晚些来接我好吗？

爸爸说，好吧，我的宝贝女儿！

舅舅舅妈下班了，我和表姐终于把画画好了。舅舅舅妈都表扬我们画得好，大家都很开心。我在表姐家美美地吃了晚饭。

这时小艾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心理医生说：“你可以下次再讲。”小艾说：“不，我要讲完！”

天越来越晚了，爸爸还没来接我。表姐说，姑父不来接你，你今天就住我们家吧！我的心像被谁用刀子捅了一下，绞痛起来，我突然就哭了。我说，姐姐我很冷。表姐说，大热天的怎么会冷？我说我就是冷，不信你摸摸。这时舅舅接到电话，说我爸爸在来接我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等我们赶到医院时，ICU的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了。爸爸永远离开了我们。

小艾哭了很长时间。她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爸爸晚些来接自己？”

心理医生拍着她的背脊说：“孩子，不是你的错。”

“我再没有玩过游戏，也没有画过画、碰过童话书和童话电影。我的世界变成了灰色。”

心理医生没有说话，紧紧抱住了她。

小艾每周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她迷上了心理学和哲学类书籍。现在，小艾是有名的心理学博士，正帮助许许多多心理患者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