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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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梅花
2024年2月2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邂逅

□锁 夜

说真的,动身去马来西亚之前,我心里特没底。

虽说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多次联系采访对象,反复修改拍摄文案,可是时间仓促,加上没有经过实地调研,要赶制一个30分钟的纪录片,谈何容易。

张叔是我们此次的采访对象。采访的地点在一片茂密的油棕林,巨大的叶子将热带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饱满油亮的果子甚是诱人。耿亮抱着摄像机,紧随着张叔和我……

采访异常顺利。接连几天,我们先后去了张叔大儿子办的豆腐坊、二儿子兴办的学校。晚上我们回看镜头时,总觉得片里少了点什么。

行程即将结束,张叔特意带我们来到沙巴洲斗湖的一个小集市,说要买点当地的特产,托我们捎回老家。

踏进集市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街头,摆满了各种热带水果。意外的是,我们“邂逅”了腐竹、腌面,顿感亲切。一行人在货摊前流连时,突然听到阵阵吟唱。耿亮扯扯我的袖子,我抬眼一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宽松的蓝布上衣,黑色裤子。这服饰,我在奶奶的相册里见过。好奇心促使我们走了过去。我站在她旁边细细聆听,天啊,老婆婆唱的竟是一首客家山歌:“两对耳环一样重,唔知哪对正真金……”

“老婆婆,您祖上是客家人吗?”耿亮打开摄像头,凑上前问。老婆婆瞥了一眼,却一语不发。耿亮心头的小算盘一下子被我听出了声响——他就是想从老婆婆嘴里挖出点什么,给纪录片加点“佐料”。于是我举起麦克风,也准备采访几句。老婆婆突然起身走了,站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眼神里多了些警惕。张叔笑了,说:“她是我伯姆,老了,有点糊涂了。脾气也变怪了,谁都不乐意搭理,有时连我也不认得。”

“一劝妹呀莫过家,切莫上家溜下家……”山歌声再次传入耳中。耿亮突然碰了碰我的手肘,低声说:“你接一个试试?”我清清嗓子,接了几句:“上塘鱼子跳下塘,唔知哪口水正凉?前面咁多好妹子,唔知哪只情正长……”意外地,老婆婆看向了我,眼神变得柔和而迫切。“阿妹,你是梅县人吗?梅县……”她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似的。

“是啊,我从梅州过来……”我特意用了客家方言。

“快,跟我说说那地儿现在怎样了?”

我打开手机,给她看了一段介绍梅州的录像。看到微波粼粼的梅江时,她的脸上堆起了朵朵菊花:“梅江河,这是梅江河!好靓好靓!小时候,我哥还在那儿游水……好想回去看一眼。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没有机会了。”

老婆婆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跟我们聊起了过往。“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阿爸从梅州出发,一路颠簸来到马来西亚。刚到丹南,生活极其艰难。这地方常年水患,水稻等难以种植。有一回,他去海边散心,看到浅滩上的油棕树长势喜人,于是萌生种油棕树的想法。后来,我们便在这安了家……”

知道我们要拍纪录片,老婆婆执意要再唱一首她新学的山歌——《梦里客家》,还叮嘱我们,一定要把她唱的山歌放给梅州的老乡们听:“美丽风光数梅县,梦里客家醉神仙。千里万里来相会,客家儿女心相连……”耿亮兴奋地把摄像头对准了她……

回到酒店,我们重新梳理了故事主线,调整了拍摄方案,又忙着剪辑,加音效……一直忙了好几天,终于把纪录片整了出来。交作业的那一天,我如释重负。我知道,短短的几个镜头,无法诠释老婆婆颠簸的一生,但录下了一场美丽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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