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漫

最近家里人都紧绷着一根弦，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哪里做得不妥当，生出什么事端。这缘于“细妹”的生日快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细妹就会变得焦躁不安，哪怕无意之语无心之举也会触动她敏感的神经，所以每个人都尽量让着她。毕竟，她的焦躁来源于我们家里每个人都在她身上留下过伤痕。

细妹是爸妈的第三个女儿。连生三个女儿，这对于爸妈来说无异于是沉重的心理负担。奶奶满心期待跑到深圳去准备带孙子，谁知道最后出来的又是一个女娃娃，于是一气之下索性在深圳做起了手工，任由细妹在床上哭泣也不理睬，只是暗暗丢下一句：“满肚子都是女儿！”爸爸夹在奶奶和妈妈之间，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选择一声不吭。妈妈心中郁闷不已，竟然忘记生细妹那天具体是什么日子——我想，当天给她带来的伤害不少，以至头脑再不愿意想起那是哪一天。后来妈妈估摸着是啥时候，就给细妹大概定了个生日。

当时细妹年纪小，不告诉她应该没事。怎奈家里人私底下谈论，全给细妹听了去。于是，她便苦恼于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为何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是在父母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生来就遭厌弃。随着情绪不断发酵，她便会越发深陷悲伤不能自拔。

后来生了弟弟，家里人才想起了对细妹有愧。在生活方面，爸爸尽可能地给予她最好的物质条件。在那个年代，她喝进口奶粉喝到差不多四岁，“戒”掉奶粉之后，直到成年，依旧是新鲜牛奶和羊奶不断，零花钱也是任她花，这可是连弟弟都没有的待遇。在读书方面，爸爸也未曾对她提出任何过高的要求，任由她快乐自由地过日子。对我是“要么读书，要么打死”，对细妹就变成了“健康就好”。奶奶也对她越发宠爱，尽管奶奶是个“守钱罐”，可是每逢开学或者过年，总会塞点钱给细妹。而我嘛，作为大姐，自然也是将她放在心尖上，尽自己能力去对她好，钱能给就给，东西能买就买，哪怕有时超出预算，我也不会吭声。当然，她对我也很好，我们两个人是兄弟姐妹四个人中关系最好的。

尽管这些年来，家里给她提供了丰厚的物质生活和无尽的关心。但是，出生时候所带来的创伤依旧丝毫不减，毕竟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有疤痕。二十出头的她，还是没有办法与生活的疤痕和解。我们自认为的补偿，也不能解开她的心结。

今年生日，不出所料，该来的风波依旧会来，她依旧在生日前夕崩溃。貌似这些年来，每次生日，她都用崩溃来面对，就像那年她来到这世界上，有一群人同样用崩溃的情绪面对她。但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我没有再安慰她，也没有跟她说生日快乐。因为我觉得，再怎么说她也不快乐。我也没有发红包或准备礼物给她，因为发再多的钱、送再贵的礼，23年前发生的种种也不会消失。

今年她生日，直到凌晨2点我都未合眼。我虽心疼她，但却无能为力。关于她的这个“结”，还得靠她自己去解开。或许当她越过去了，才算作是真正的成长。我在心中默默祝福她：“细妹，早日和创伤和解，勇敢地越过去，解开心结，成长为更坚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