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昕

乡下的孩子天生就好动，爬沟过坎动如脱兔。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即便家里有暖烘烘的炭炉可以取暖，也要溜出去和左右邻居同伴一起玩耍。游戏还真不少，有滚铁环、老鹰抓小鸡、墙根挤暖等，其中，墙根挤暖最有意思。

乡村小学四面透风，坐在教室里冷得瑟瑟发抖，如坠冰窟。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大家一溜烟跑出了教室。一束暖阳照在墙根上，大家争先恐后朝墙根走去。墙根边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墙根不长，大家都想占据有利的地形，于是大家相互推搡拥挤。随着同学们的不断加入，人群中渐渐骚动了起来，气氛也随之热闹了起来，挤暖的序幕也随之拉开了。于是，大家拼了力气挤了起来。一个人的力气不够，身边的同伴也加入进来。很快就把人群中的女孩子挤得嗷嗷大叫，逐出了挤暖的人群。剩下的都是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他们竭尽全力往人堆里撞去，把最边上的几个人挤兑出队伍。被挤兑出局的人也不甘示弱，复又加入到挤暖的队伍中来。如此反复循环，大家的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在我们这群同伴中，有一个人似乎显得不那么的讨人喜欢，他便是被我们称之为邋遢鬼的大伟。大伟家的兄弟姐妹多，家庭条件不好，袜子脚后跟露出破洞，衣服上油渍斑斑，最为关键的是鼻子下常年挂着两条浓稠的鼻涕。冬天格外明显，大伟的衣袖上日积月累也结成了一层污垢，叫人看见了，愈加觉得肮脏无比。邋遢鬼大伟却以他的邋遢为资本，张牙舞爪朝有女孩的人群中钻，把女孩吓得大惊失色，四处逃窜。大伟则天真无邪哈哈大笑。

大伟虽说肮脏邋遢，但他鬼怪机灵，多少能博得同伴的一丝好感。冬季大伙挨着墙根挤暖的时候，大伟像一头蛮横的野猪一般，撅起屁股用头顶着大家使劲地拱，嘴巴里还夸张地“嗷嗷”乱叫一通，直至把别人挤出队伍，大伟才露出胜利的笑脸。大伙见大伟憨头憨脑的样子，都有心去捉弄他。私下使了一个眼神，大家早就心领神会。等大伟老远冲撞

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大家一闪身，大伟身体失去了重心，摔在地上，来了一个“狗吃屎”。大家捧腹大笑。大伟乐呵呵爬起身来，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大伟也有机灵的时候，他知道我们捉弄他，也时不时留了一个心眼。只见大伟远远地朝我们冲来，快到我们跟前时，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而我们大家都齐刷刷闪在一边去了。大伟双手抱在胸前，倚靠在墙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们大呼上当，纷纷上前抢夺失去的阵地。

墙根挤暖的时候，背靠在墙上，身上有石灰是小事，最为关键的是衣服容易被磨破，要知道，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一年都难得穿上一件新衣服。家里的兄弟姐妹多，都是穿上头兄姐穿不了的旧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人们都为自家小孩身上的衣服发愁，恨不能做一身铁打的衣服穿在我们身上。像这样的挤暖活动，最伤衣服，要是被大人撞见了，免不了一顿臭骂。

虽如此，但大家乐此不疲，在同伴相互的推搡间，周身暖乎乎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时隔多年，儿时天真无邪的挤暖场面依旧烙印于脑海深处，每每忆起，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