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庆邦

飞雪至，大地银装素裹，大雪这个节气已经和降雪的时间和雪量的大小浑然一体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载：“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对于大雪，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田家农夫，充满了期待和憧憬，它为我们的物质和精神提供了宝贵的财富。

提起大雪，人们最容易想起的应该就是“瑞雪兆丰年”“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样的诗句和农谚。雪在我们南方是难得一遇的稀罕之物，当北方大雪纷飞的时候，南方还是处处花草郁郁葱葱，到处还是秋的景色。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碰到了大雪时节下雪的气候，这场难得一遇的南方的雪，在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小学母校当时叫西区小学，它位于梅城老城的一条小巷里，那条巷子就叫“长巷”。校门正对巷子，进了校门在操场中央有一座大殿，歇山顶重檐建筑，红墙黛瓦，老师们都在里头办公，我们学生称它为“办公厅”，周围的老人却叫它“大觉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座超过一千年历史的大型古寺，曾经香火鼎盛，后来改为小学堂，也算是泽披众生了。我们对“办公厅”是望而生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它庄严的宝相，而是调皮的我们，如果上课不遵守纪律，课后就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厅挨批和罚站，还要忍受到办公厅给老师帮忙的女生班干部嘲讽的眼光。

大约是在1980年的冬天，我读小学二年级，学校响应号召，组织开展冬季长跑运动，老师除了全体动员让学生们早起跑步之外，还挑选了几个平时比较调皮的学生（大多是男生），组织年级的长跑队，并让大家星期日早上五点半到学校集中进行训练。学校的操场就在大殿前面，当年的地面还不是水泥地，两边也没有现在的这些楼房，比较空阔，平时的升旗仪式、课间操、体育课、足球活动等等，都在这个操场进行。校运会的时候，就在操场中间用石灰粉画出了大约两百米的跑道圈，全体师生就在大殿前面的操场“操练”起来。

长跑队开始训练的前一天，天气阴郁，奇冷无比，对于我们来说，还是盼望着第二天早上的第一次训练，回到家就大声细声要母亲第二天五点钟把我叫醒，要去训练。当晚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母亲就把我叫醒，告诉我时间到了，同时告诉我，外面在下小雨，应该无法开展长跑训练，要不就不要去了，继续睡吧。我跑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除了街上惨白的路灯在，到处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到。执意要去，母亲没办法，遂帮我穿了厚厚的毛衣和棉袄，出门的时候还帮我戴了顶雨笠。我哆哆嗦嗦出门去了，平时热闹的大街空无一人，拐进长巷里，感觉万籁俱静，连平日里听见我们上学的脚步声都会狂吠不止的土狗，此时也没有声响。学校的大门是关着的，旁边留了道小门，进去之后，操场空无一人，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我的雨笠上。来到办公厅前，此时的雨点变大了，而且滴落在雨笠的声音变响了，转身望向操场，发现雨点滴落在地面上又跳了起来，仿佛是白色的小圆球砸落在地面。声音越来越响，“雨点”越来越密，操场上散落越来越多的白色小颗粒，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天地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这场“冬雨”，跟平时的雨不一样。

这时办公厅传来呼唤声，我转身，看见体育老师从办公厅旁边的廊道走了过来，她也戴着雨笠，她认出是我，招呼我不要站在露天下，然后一边摘下雨笠，一边打开办公厅的大门。她把办公厅的灯开亮了，一边找热水瓶，一边告诉我，今天下雪了，取消训练，她是赶过来告诉大家的。她让我进来，把雨笠摘了，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取了一个杯子，倒了半杯半暖的热水，让我取暖。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语，眼前整个办公厅变得柔和、温暖起来，仿佛再也不是那座平日里望而生畏的大殿。慢慢地天边变亮了，雪越来越大，那些白色的小颗粒越来越少，慢慢地都融化在雨水中，只是天更冷了。

后来长跑队好像也没有训练了，但那天早上的聊天中体育老师知道了我喜欢踢足球，就把我推荐给学校的足球教练。我也从喜欢踢球，成了学校足球集训队的一员，慢慢地让足球这项运动陪伴着我走过了中学、大学，直到现在。

这场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场南方的雪，我记忆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