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翰儒（彭汉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丰顺县文联主席。在《中国作家》《花城》《青年文学》《作品》《长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和散文近两百篇。出版长篇小说《归宿》《流年河》《春秋渡》，中篇小说集《家园》,散文集《远去的风景》《岁月有情》《活着真好》等多部作品集。2013年，散文《乡村最美的人》入选《人民日报》散文精选集。

12月15日，由广东省作家协会、广东省出版集团指导，花城出版社主办，花城文学院承办的翰儒“客家三部曲”系列长篇小说分享会在广州花城文学院召开（如右图，蔡宇摄）。广东省作协主席蒋述卓、副主席贺仲明、创研部主任周西篱，花城出版社副总编辑陈宾杰以及评论家和有关媒体等20多人参加了会议。

“客家三部曲”是广东本土作家翰儒（本名彭汉如）创作的，由长篇小说《归宿》《流年河》《春秋渡》构成，3部作品分别于2018年、2021年、2023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春秋渡》讲述的是一对“指腹为婚”的夫妻杨汪海和张惠巧那令人心酸感慨的婚姻故事。杨汪海不满这种由父母设定的婚姻以及其他原因，而悄然离家“过番”下南洋，看破俗世遁入佛门隐居深山当和尚。张惠巧独守空房守“活寡”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成才。在讲述故事的同时，小说还融入了客家人南迁、“过番”的经历和客家独特的风情民俗等。《归宿》讲述除夕之夜，离家二十多年的企业家温尚文梦见了祖屋温家围、病逝多年的母亲和“过番”一去不归的父亲。年初五，在外人看来妻贤子孝的他竟独自一人踏上回乡之路……故事由此展开。《归宿》用文学的形式呈现客家独特的建筑、饮食、风情、风俗、风物和生产方式、价值观念，被读者喻为一部“客家百科全书”。《流年河》讲述在地处粤东客家山区、素有“水乡”“竹乡”之称的流年镇，郑顺势、欧阳月云、吕一笔、林才上、丁观照等一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高中同班同学，他们各自不同的人生故事。“客家三部曲”融入了许多客家元素，例如客家围龙屋，客家人给初生的孩子点灯“开光”和“洗三朝”，中秋节拜竹叶神等等，这些气质不凡的印记在故事的经纬交织中，默默地散发着时间沉淀之后的独特的光泽。

花城出版社副总编辑陈宾杰介绍了图书的出版过程以及价值。

与会评论家围绕“三部曲”进行解读、分享、研讨，认为客家作为汉族一支民系，客家的历史文化悠久、深厚、丰富且独特，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推介意义。（王锐）

分享会专家发言

对客家文化的深情拥抱

●蒋述卓（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暨南大学教授）

从《归宿》到《流年河》到《春秋渡》，值得肯定的就是翰儒这种对文学的执着，以及对客家文化深情的拥抱，因为他本身就在客家文化之中。他既是客家文化的书写者，也是客家文化的传播者。这三部小说虽然各自独立成篇，但是合在一起成为“客家三部曲”，我觉得这样推介是很有影响力的。

翰儒文学创作的历程应该说很值得我们借鉴。他最早从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写起，那些中篇小说也都得到过鲍十、田瑛等的肯定，他的文学修养和文学功底是很具备的，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他开始进入长篇小说的创作。

创作第一部长篇小说《归宿》的时候我曾经对他说过，你写个主人公到泰国去，到那儿去的时候场景没有拉开，现在到了《春秋渡》就把它拉开了、展开了，他不断在弥补自己原来描写没有涉及到地方，我觉得他的精神是可嘉的，就是在不断地追求，不断地探索。三部小说这样写下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向上迈进，一部比一部写得好。

《归宿》讲的是改革开放以后对客家围屋的守护故事，但是里面对文化的情谊肯定是很重的。第二部《流年河》是表现一个客家青年像流年河一样有一种人生的追求。第三部《春秋渡》写出了客家妇女的坚韧、坚持、坚守，这种精神写得非常好。最后结尾也处理得非常好，是我意想不到的，最后杨汪海从泰国回来是一个僧人，以一个僧人的面貌出现，不落入俗套了。

重点人物写的是张惠巧，写的是客家妇女的精神。客家妇女确实是任劳任怨，非常勤劳，从等郎妹再到客家妇女的坚守，把这种精神写了出来。一个一个春秋的渡过，但是渡人生也是渡自己，从这个里面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的精神支撑是非常重要的，你写出了精神，也是客家的魂。客家的魂在哪儿呢？其实是从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出来。

“三部曲”成为书写岭南文化的 精品力作

●陈宾杰（花城出版社副总编辑）

客家文学是中国文学中极富特色的重要分支，又是客家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客家三部曲”的作者翰儒，是土生土长的客家人，生于斯，长于斯，客家文化润养了他，他也以文学的形式进行回报，花费6年的时间创作了《归宿》《流年河》《春秋渡》这三部独具特质的作品。这三部作品各自独立，又互相关联，从细微处着眼，生动再现了客家人在清末民初至改革开放近百年间的生活情态和命运沉浮。花城出版社也看到了这三部作品的价值，分别于2018年、2021年、2023年出版，并汇聚成“客家三部曲”。

除了客家传统习俗外，书中对于客家的独特建筑围龙屋、客家语言和特色饮食都有很细致入微的描写，因此“客家三部曲”被读者喻为“客家百科全书”。

前两册发行已经破万了，有一本差不多有1.5万了，《春秋渡》这本新书一出来4000册也发完了，“三部曲”获得了良好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花城出版社作为广东文艺的一个专业出版社，一直以来以坚守文化为己任，以精品出版为主要方向，为传承岭南文化血脉而不懈努力。“客家三部曲”从中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书写岭南文化的精品力作。

家园母题

●张劲松（嘉应学院文学院文学博士）

我的发言题目叫作论翰儒“客家三部曲”的家园母题和爱情症候。刚才各位的发言解答了我心中的很多的一些疑惑，也印证了我的部分观点。

“三部曲”我认为它里面有一个家园的母题。第一部是《春秋渡》，客从何来，它是一个家园的迁徙和重建的话题；第二个就是《归宿》，就是家园的守望和维护的问题；第三个就是《流年河》，就是家园的开发和生产，就有三个这样的一个逻辑。

翰儒的小说可以更加优化的地方，我认为应该是陌生化的处理。

《春秋渡》写客家女性形象 特别精彩

●张丽军（暨南大学教授、暨南大学出版社总编辑）

翰儒用几年的时光打造“客家三部曲”，呈现一个作者的雄心壮志，他对文化的自觉的追求，特别令人敬佩。“三部曲”里面百年的历史、数个家族，丰富的地方语言特色，对人物形象深度的挖掘，把这种客家文化百年的历史有机地呈现出来，特别里边有些物象具有浓郁的客家文化特征，像老围屋风雨飘摇中它的重建（重新开发）到春秋渡渡口，包括过番客的人物形象，包括留守家中的客家女人，那都是这种客家历史的一个典型呈现。

《春秋渡》这部作品里面，选择一个渡口为一个出发点，从望夫开始，盼望、相思，到丈夫的离去，数年不归，我看到这里面坚韧的女性形象，这个写得特别精彩。这里边还有一些人鬼对话，也很精彩，死去丈夫用附身的方式来支撑她生活，这可能是客家文化里边很精彩的部分，这也是中国文化里边通灵的叙事。

有大量的丰富的客家文化的书写，比如在《归宿》里面的民谣、客家山歌的书写，与里边的故事情节有机结合，这是一个很大的亮点。另一个亮点就是语言叙事的快与慢结合得很好，张弛有度。

“三部曲”里边各种大历史的关联度可以进一步加强。

“三部曲”：完成客家文化、图景和精神的点线面的关系

●冉正宝（嘉应学院文学院教授）

我从翰儒的《归宿》开始就开始关注，并没想到几年以后形成三部曲，它的逻辑是什么？刚才几位专家其实都非常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尤其是蒋主席谈到的第一部《归宿》是写文化，第二部《流年河》是写人生追求，第三部《春秋渡》是写客家妇女的坚忍、坚韧、坚持。

我想“三部曲”合在一起，就像一根绳子容易被扯断，但三根绳子放在一起不容易扯断，它有一个合力效果，这个合力效果在哪里？我想从这三本书的名字，以及三本书主人公的名字里面挖掘出一种逻辑来。

我认为《归宿》其实是一种带有哲学意味的相对有深度的一部作品，以一个圆来形容《归宿》。《流年河》它是一条流淌的河，是一条直线，是一个基本的脉络，而《流年河》的确给我们展示了一个时代的基本变迁，所以我把《流年河》当成一条直线。《春秋渡》的渡口是一个点，作品也表达了期待、绝望和希望的渡口，所以我觉得《春秋渡》写的是一个点。点线面构成一个逻辑结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三部曲”其实是完成了一个对客家文化、客家图景，还有客家精神的一种点线面的关系。

像德南先生所说的那样，1+1+1一定是大于3的，但并不是说所有的“三部曲”都有这个效果。可以用“客家清明上河图”来比喻三部曲产生的合力效果，是客家地区历史文化图景的集中表现，也是各色客家人形象和客家生活图景的展现，因此“三部曲”具有收藏价值。

在表现客家文化方面《春秋渡》比前两部更突出更深刻

●贺仲明（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暨南大学教授）

跟翰儒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广州开《归宿》的研讨会上，上一次研讨会以后我对他的创作还是有比较多的关注，包括《流年河》，包括《春秋渡》。

从“三部曲”创作史的角度来谈。“客家三部曲”是一个传统的延续，这是一个很好的方面；第二方面体现了自己的突破，因为前两部作品带有比较多的自叙传的色彩，这部作品它是从客观叙述的方式，整个对生活的展示具有很强的客观性，构思虚构的色彩更强，比前面两部作品更多虚构的色彩，人物形象和生活超出了作者本人的生活，这是很大的突破。从《春秋渡》中可以看出作者的一个自我突破，比较前两部作品可以看到他的进步，无论从内容的含量、艺术的叙述角度等，我觉得是一个进步，更是一个高度。它比之前的《归宿》和《流年河》在表现客家文化方面更突出，或者说更为深刻。更为成功的地方是对张惠巧这个人物的性格表现，通过展示张惠巧对生活的态度，将她的坚韧跟客家文化特点结合得很好。

现在都在谈地域文化，像广东的地方文化很值得去写，翰儒对客家文化这种持续而自觉的书写，去表现客家文化、客家人的生活以及对文化的守护态度是很值得肯定的。

“三部曲”：有客家立史的 自觉追求

●杨汤琛（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教授）

看“三部曲”的过程我很快会回想起或者联想到，比如像李劼人的三部曲《死水微澜》《大波》《暴风雨前》，他写的都是四川成都地方的人、事和时代的一个映照的关系。我认为翰儒的三部曲也有一种为客家人立史的这么一个史诗性的自觉追求。

翰儒的小说也可放入这么一个史诗性书写的脉络里面。比如说在时间上，这三部曲有着非常宏阔的跨度，像《春秋渡》基本上有半个世纪的时间长度，像《流年河》从改革开放一直写到新世纪，空间上，既有客家山村的书写，同时也有城镇以及海外不同层级空间的立体架构。比如说《春秋渡》呈现的是春秋镇这么一个小地方，同时它有泰国的双线空间结构；《流年河》它既有乡村的空间，同时还写到广东一个工厂。我们会发现翰儒在空间的建构上，有一种希望在客家的地域空间跟世界的关系之间，进行一个更具深度的、立体的思考，所以他有效地拓展了叙事的版图。

《春秋渡》这部小说的色调在我们读者看来是比较有传奇性的，也比较好看的，或者说能够呈现出翰儒这种史诗性书写客家小历史的特点。里面很有意思的是还涉及到了一个带有越轨性质的同性恋的问题。没有带偏见和歧视，也没有作简单的道德评论，他是以一种同情之笔或者说以一种不忍之心来写双方的这种不得已，写他们无法进行自我控制的命运沉浮。这种写法呈现了人性丰富性和复杂性。

把客家历史文化生活写得 深情、细致、细腻

●周西篱（广东省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

翰儒长篇小说对客家文化的书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讲述。我说他是一个客家之子，他对客家文化有一个深度的研究，他在创作上做出的努力是值得称赞的。他对客家人的这种生活习性、个体气质、地域环境等不但有深入的了解和深刻的体验，还有深厚的感情，他写客家人的迁徙、异地客居，写得很深情、细致、细腻。

以《春秋渡》为例，在《春秋渡》当中我们看到大量的生活细节、方言对话来呈现客家人生活的日常性和自然性。他对客家人的隐忍、坚韧又不乏多情和浪漫的气质把握得恰到好处。

翰儒的创作是现实主义的，他忠实于现实主义，但同时他又有浪漫主义和魔幻的手法。

相对于客家男人的形象塑造，对客家女性的刻写，翰儒更为用心和用情。翰儒的小说当中，他对客家女性的刻写与他的前辈相比，他又是有了新的一个突破和超越，因为他不只写苦难和容忍，他也写她们的谋略和智慧，这集中体现在他所写的张惠巧身上。她是一个客家的新女性，她的智慧是一种大智慧，能够审时度势，能够判断是非，把握趋势，能够爱人爱己。

翰儒对生活的日常性有时写得很细腻，但是过于细腻就有可能变得琐碎了。这里可能就需要一个简与繁的处理和把握了。

我认为翰儒对客家文学是作出了贡献的，完整、充分表达了他自己对客家人的认知和研究。他在创作和情感上的虔诚也让他的作品具备了文学的审美价值，也具备了人类学的研究价值，比文学更为丰富的价值意义。

“三部曲”：1+1+1大于3

●李德南（广州文艺艺术创作研究院学者）

“客家三部曲”首先最吸引我的地方是里面有一种很自觉的题材意识，结构意识。这三部长篇虽然所写的人物跟故事各不相同，但在叙述时间上是有延续性的，而且都关注客家在不同时期的社会变迁，以及情感状态。这三部长篇虽然每部的结构方式都不一样，但是互相之间我觉得是有一种内在的呼应，还有整体的考虑。

《流年河》的叙事时间跨度是比较大的，《归宿》的叙事时间则比较集中。在中国当代小说当中，我觉得跟这个形态最接近的是格非的“江南三部曲”，“江南三部曲”由《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这三部长篇构成。我觉得不管是在题材还是在结构的方法上，“客家三部曲”跟“江南三部曲”都有相似的地方。

就“客家三部曲”而言，我觉得这三部长篇小说每一部都各有优点，写得最好的我觉得是《归宿》，《归宿》的文气非常贯通，写得很从容饱满。这三部放在一起，我觉得形成一个新的高度，有1+1+1大于3的效果。

三部曲当中还有非常自觉的叙事意识，这主要体现在翰儒会根据题材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叙事风格。《春秋渡》主要是从宏观的角度来书写客家人迁徙的历史，《流年河》主要是写郑顺势等客家青年的成长。

从题材跟叙事的调性而言，我觉得《流年河》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有相似的地方。和《春秋渡》《流年河》相比的话，《归宿》抒情性、史诗性各占一半，它是抒情跟史诗的一种融合。

三部小说虽然涉及众多人物，但里面没有太多大奸大恶的人。里面写到的人具有丰沛人性。中国当代小说当中，写到富人经常会采用一种妖魔化的叙事策略，很多富人会被写得非常怪诞，会有各种各样的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行为，但在翰儒的小说当中很少看到这样的形象。比如《归宿》当中的温尚文，他虽然也很富有，是富裕阶层里面的一员，但是他的喜怒哀乐、整个行事的方式都没有很出格的地方，甚至可以讲他身上有一种儒家积极进取的精神，他非常有责任心，而且很有家族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