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洪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确不假。故乡的“井塘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水坝，却在我心中留下美好的记忆。她没什么雕饰，以一种自然、清丽、柔和之美，总让人想亲近。以致多少年过去，始终让人怀想、难忘。

从远处的山岗上看，她似一颗翡翠玉坠，上下游的河道恰如同一条缎带，将这颗翡翠连缀着，安放在村子的西北角百多米处。坝的东西两向皆是郁郁葱葱的花草绿树山岗。坝的西北边有块滩涂，临水长有一片芦苇丛。若好奇前探，间或会惊飞觅食的鸟雀。北岸上是大片的田畴，庄稼依不同季节在油绿和金黄中交替着，倒映在坝水中成醉人的油画。

她的美不仅在于朴素的外表，更在于她那纯洁的“心灵”。坝里的水，囊聚着远处的山溪涓流，清澈而透亮。“水清石出鱼可数”，的确，清澈得常常可以看见坝里的细沙，水中的鱼虾。水，是凉爽的。不管多酷热的天，只要能在这水中泡一泡，便觉周身清凉，心旷神怡。坝里的水美，又以秋天为最。此时的水如镜，那种清澈澄明，常常映照出云天秀色；在月夜，便有天上月与水中月的双月映衬景色；即便无月的夜，落入坝里的星星，亦如水下万千颗璀璨的宝石；晚霞映照在坝里，那景色尤为别致，虽无鹜的翩飞，也自然让人想起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共构的那般景致。

坝中的游鱼不多，但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即便难得，亦常有垂钓者光临。“雪打甜鱼”常常是在冬日寒夜过后出现，此时，坝的周围会聚集着忙碌兴奋的人群，不时会爆出收获的欢声。

坝的水脉脉而动，缓缓涌向西侧石墙堤低矮处。由此顺流而下是一条小河，蜿蜒弯曲通过我的老家门前，为我们带来人畜饮用和清洁洗刷的方便。因有坝为“后盾”，河里的水，一年四季都不曾干涸过，绵绵地温润岸上的庄稼，哺育着水中的鱼虾……

那石墙堤的外侧有个圆形的泄水涵洞。侧向看，俨然一个“茶壶嘴”。茶壶嘴常年抛射下来的水，击打成下面一个水湖，也击打着湖中的水，水花四溅，煞是好看；水声轰隆，煞是好听。大热天的时候，常常会见到三五成群的小男孩，光着屁股，不时地接受着水冲击到身上，不到一秒两秒就被“撞倒”在湖中，欢笑着、叫嚷着、比赛着他们的勇敢。

坝中的热闹场景当是盛夏为最。中午至傍晚时分，是男孩们的乐园。也因有坝的缘故，孩子们打小就学会了戏水游泳。放学后，除了完成一些家务外，便相约或不约而同地往坝里去。在岸上把衣服脱个精光，便扑通、扑通一个个往水里跃。孩子们喜欢在水中玩，玩的花样新鲜多样。有水上追逐的；有比赛潜水持久的；有比赛潜水深的……比赛的失败者，往往是自觉接受大家往他头上或身上涂抹淤泥，博得大家的咯咯大笑。

因为水中游玩的新鲜快活，便成了学校里显耀的话题。于是，就有羡慕者、追随者前来试水学艺。这里场地好，“教练”多，从中“毕业”的人，不计其数。

傍晚，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来到坝里，带条毛巾，提条裤衩，有的还会带来面盆和香皂。下水，轻轻地游那么一小段，便半躺着看看星月或云彩的变幻；间或也闭目放松着身体，享受着宁静、惬意的凉爽；有时亦会几个人一起坐在石墙堤的台阶上，任由水在身上抚来摸去，自顾着谈天说地，直到洗去一天的疲惫，直到心满意足才回家……

昔日的那份喧闹，那份悠闲，那份自足，还有那一湾清澈迷人的水，早已进入我的心坎深处，令人难忘。时光在岁月的更替中流逝着，不知道坝何时变得浅见了，如今，尽是些野花杂草。一条不大的河道，河水在缓缓地如泪水般流淌着孤寂，止不住地忆想着过往。“井塘坝”这个名字还在，只是没有了那股灵气，缺了那份坐拥已久的“坝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