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吉

在粤东第一峰，我曾目睹流星雨的壮丽景象。然而，在我的心里，满天流星都不如她。

那是2010年的暑假，我还是个大二的学生。有一天，县城的高中同学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则有关“英仙座”流星雨的新闻，便在QQ群里发起了“登粤东最高峰，观赏流星雨”的活动。当时的我对浩瀚星空并没有太多兴趣，但是注意到分手一年的前女友竟然也报了名，我也随即决定报名参加此次活动。

那时村中一位友人刚学习理发，纠缠我成为他的发型模特，于是我耐心坚持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成了光头的形象。出于对前女友的顾忌，特地前往圩镇购买了一顶帅气的假发，并且邀请了一位初中同学，骑着摩托车开始了这趟奇妙的旅程。

我们抵达铜鼓峰半山腰的宾馆，已是黄昏时分。县城的同学们早已提前到达，我逐个与久未谋面的高中同窗打招呼。高中同学纷纷注视着我，只有她毫不在意地站在远方，注视着夕阳，余晖洒在她脸上，显得高贵又圣洁。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角色，使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有同学注意到了我的新发型，便夸赞起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与我同行的初中同学不知内情，不习惯假发掩饰了我过去欢脱的个性，突然摘下我的假发，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有人过来摸摸我的头，有人争相戴上我的假发，大家开怀畅笑。而她，依然面朝夕阳，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一片耀眼的光源。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合资租了一间宾馆房间，仅仅作为洗浴之用。商定晚上先在露天阁楼观赏流星雨，深夜两点再登上山顶迎接日出。

晚上八点，在宾馆的露天阁楼上，我们一边享用着干粮，一边畅谈着，期盼九点时英仙座流星雨的降临。众人在期待的氛围中由嬉闹渐入寂静，一直等到十一点，都没目睹飞过的流星。突然，一道并不耀眼的光线划过夜空，我兴奋地从躺椅上跃起，大声呼喊道：“流星”！同学们在半睡半醒之间立即精神抖擞地凝视着夜空，刚才那颗流星仿佛跟我开玩笑一样，不留下任何印记。同学们纷纷指责我在诳骗，我极力反复解释刚才的景象，周围的戏谑声更加躁动起来，露天阁楼上的热闹又重新点燃。我凝视着天空，多么希望再出现一颗流星，让他们闭上嘴巴，然而满天的繁星纹丝不动，似乎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让我坐立不安，只能不断描述刚才那一瞬间的流星，但我孤军奋战，越陷越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突然间，她轻声地说了一句“我也看到了”，瞬间场面又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向星空，仍然带着下午的淡然表情。

那道声音如同四两拨千斤的威势，击溃了我四面楚歌的苦境，本该喧闹的环境又恢复了宁静。就在这时，又一颗流星划过，我兴奋得正要澄清自己，第二颗、第三颗……流星不断划破天际，现场瞬间静默得连喘息声都听得见，同学们的脸上呈现出各种各样惊讶的神情，唯有她摆出了蒙娜丽莎的表情默默守望着宛如梵高画中的星空。无数流星在她的脸上留下闪烁的光影，映亮她的眉弓、颧骨和鼻尖。

我凝视着夜空中繁星飞舞的壮丽景象，仿佛东方天际万箭齐发，划破黑夜，在西边的天际留下各种痕迹。一些灵巧的流星敏捷地飞向她那边，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不禁看向她的脸庞，这片壮丽的流星雨景观成为她的背景，衬托得她愈加美丽动人。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颗流星向我飞来，她也能顺着流星的引导看向我一眼。然而，天不遂人愿，飞到天亮的流星雨终究没有一颗是为我而来。

光阴荏苒，转眼过了十多个年头，那个她成了我的妻子，她的眼神一如那晚流星雨的绵延，每天都在我身旁荡漾，一样很少是为我而来的，即便是有，我总是觉得无法填补那天晚上的遗憾。她还常常对我调侃道：满天流星都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