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

从母亲的口中，我得以“窥探”太奶奶的二三事。

一生能干的太奶奶，即使已经到了80岁高龄，忙碌的身影还是出现在田间地头。直到孙女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出生，才让辛劳的太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帮着外婆将我从咿呀小儿变成垂髫孩童。在母亲的记忆里，我出生那年的夏天极为炎热。可就是在炎热且没有空调的九月，太奶奶一次又一次将我背上她的肩。在那些刚起床的清晨，在那些和太阳道别的傍晚，不厌其烦地将用柴火烧沸的热水盛来，帮着手忙脚乱的母亲为我洗澡。

那个时候村子里隔两三天就会有骑着摩托车来卖豆腐的小贩，太奶奶知道我喜欢吃豆腐，每次买都会装满一个大盆。我也是个贪吃的，定要缠着她先煮一小锅给我吃。将豆腐切成小块，放在清水里煮沸，加几滴酱油，就是这样简单的“清汤寡水”的豆腐，总能让我和太奶奶吃得过瘾，让我们欢喜好几天。

四五岁的小孩子精力是极其旺盛的，调皮捣蛋的我也不例外。四五岁年纪的我总是不愿意睡午觉，午后时间都是要吵闹着外婆或母亲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被太奶奶“收服”了：只要爬上太奶奶的床，躺在太奶奶的怀里，我就能以最短的时间进入梦乡，并且睡得无比安稳。

因为要上幼儿园，五岁那年，我便与父母一同住到了城里。每每回外婆家，我总是会把幼儿园的课本带给太奶奶看，然后装模作样地做起“小老师”，用手指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文盲的太奶奶认字，已经没有了牙齿的太奶奶总是乖乖地跟着我念，然后在我说“下课”时笑得合不拢嘴。长大后我才知道，当时太奶奶这个“小学童”因为有我这个“小老师”教她读书识字而骄傲极了，在亲戚邻里面前总止不住地夸我。

母亲在家乡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太奶奶也是极疼爱她的。每到周末，住校的母亲回家就能吃上太奶奶早早准备好的肉汤、鸡蛋和青菜，这对于一个星期只能回一次家的母亲来说，不仅是唯一的营养来源，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后来母亲去了外省念书，太奶奶的心也一直随她飘荡着，日夜期盼孙女能回家团聚。

在太奶奶的心里，子孙齐聚一堂是最幸福的事。那年她远嫁的女儿回到娘家过年，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奶奶许久未见的外孙女。也就是在那年，太奶奶患上了急性疱疹，这个病让她疼痛难忍，治疗更是使她无力呻吟。加上晚年的轻微抑郁，让她在春节即将到来之时喝下了导致她器官衰竭的药物。急救、洗胃、插管、ICU……医生在说着抱歉，周遭都是“求求你救救她”的哭喊声……最后，太奶奶回家了，回到了她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家。她就安安静静地，祥和地躺在那里，再也听不见亲人们的呼唤，听不见亲人们的哀号。

“当你看向我，跟人谈论我，反复回忆起我时，我就在你身边。”已经离开我们十二年之久的太奶奶，想必现在一定已经是一个娉娉婷婷的小女孩了吧。

“你从来都没有来过我的梦里，但是我知道，天上那么多颗星星中，一定有一颗是你在看着我，在向我眨眼。”